双星闪耀时

A大音乐厅内灯火通明，洋溢着青春与艺术的热情。一年一度的两校联合音乐节正在这里举行，台下座无虚席，清一色是来自A大和星海音乐学院的学生们，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低声交谈和期待。

后台，陈暮深吸了一口气，透过幕布的缝隙望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晃动的节目单，闪烁的手机屏幕……她的心跳得飞快，指尖微微发凉，却又因强烈的期待而轻颤。她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周晓晓，正激动地朝后台方向张望，旁边是几个相熟的音院同学。陆子航似乎没来，体育生大概对这种活动不感冒。

目光无意识地在人群中扫过……忽然，在一个并不起眼的中间位置，她捕捉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林筱。

他独自坐在那里，身姿挺拔，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衫，在周围喧嚣活泼的学生中间显得格外沉静。他微微侧头，似乎在听旁边的同学说话，目光平静地落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仿佛只是来完成一项普通的观摩任务。

他怎么会来？数院的人……也对音乐节感兴趣？陈暮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一股微小的、难以置信的喜悦气泡般冒了出来，随即又被更大的紧张感压了下去。他来了……她不能演砸。

“紧张？”身旁传来顾言一如既往平静无波的声音。他也做好了准备，眼神专注而沉静，仿佛外界的纷扰都与他隔绝。

“有一点。”陈暮老实承认，声音有点发干。

“正常。上台，听我。”顾言言简意赅，目光与她短暂交汇，里面是全然的信任和对音乐的纯粹专注。

他的平静像一块镇定的基石，瞬间锚定了陈暮有些飘忽的心神。是的，听他的，相信他们无数个小时磨合出的默契。

报幕声落下，帷幕缓缓拉开。刺眼的舞台灯光打在脸上，陈暮下意识地眯了下眼，随即和顾言一起，走向舞台中央那两架并排放置的、光洁如镜的斯坦威钢琴。

鞠躬，落座。

台下所有的喧嚣瞬间远去。世界缩小到只剩下眼前的黑白琴键，身旁的伙伴，和脑海中那早已烂熟于心的、属于德彪西的奇幻音响世界。

陈暮深吸一口气，与顾言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眼神。

第一个音符，从顾言的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投入静湖的一颗石子，漾开朦胧而奇妙的涟漪。陈暮紧随其后，她的声部如同光影中的另一道轨迹，悄然切入。

起初，还能感觉到台下数百道目光的注视，还能隐约意识到林筱可能存在的视线。但很快，音乐本身便拥有了强大的引力，将两人彻底吞噬。

德彪西《白与黑》的魅力在于其精妙的色彩变幻和复杂的内声部交织。两架钢琴，时而如同对话，时而如同追逐，时而又融合成一片难以分割的音响织体。顾言的演奏精准、冷静，架构清晰，如同画作的骨架；而陈暮则赋予了音乐更多的灵动和细腻的情感色彩，她的触键敏感，音色变化丰富，如同画布上流动的光影。

他们完全沉浸在了音乐之中。每一次气息的交换，每一个力度的微妙变化，甚至不需要眼神，仅凭听觉和长期磨合出的直觉，就能知道对方下一个音的走向。那种心领神会的默契，让困难的段落也变得流畅自然，音乐在他们之间自由地流淌、碰撞、融合。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精湛而充满魅力的演奏所吸引。

当最后一个音符如同微光般消散在空气中，短暂的极致寂静之后，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爆发，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音乐厅！

陈暮和顾言同时松了一口气，从音乐的世界里回到现实。他们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和一丝成功的喜悦。两人起身，并肩向台下鞠躬。

掌声久久不息，夹杂着兴奋的口哨声和欢呼。陈暮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个中间的位置——林筱也在鼓掌，节奏不快，但很认真。他的目光落在舞台上，落在她和顾言身上，镜片后的眼神深邃，似乎带着一丝……审慎的欣赏？陈暮看不真切，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

演出结束后，在后台，陈暮和周晓晓激动地抱在一起。

“暮暮！你太棒了！弹得真好！你和那个顾言配合得太神了！”周晓晓兴奋地嚷嚷着。

周围不少星海和A大的学生也围过来，真诚地称赞：

“学姐厉害啊！德彪西这首很难的！”

“双钢琴效果太震撼了！默契度满分！”

“原来A大音院藏龙卧虎啊！”

陈暮笑着回应大家的夸奖，心情如同窗外璀璨的夜色般明亮。这种凭借自身努力和实力赢得认可的感觉，远比任何虚浮的赞美都来得踏实和满足。

顾言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也被几个星海的同学围着讨论技术问题。他话依旧不多，但神情是放松的。

等人群稍散，顾言才走过来，对陈暮说：“今天，很好。”

能得到他这两个字的评价，陈暮知道这已是极高的认可。“你带得好。”她真心实意地说。

顾言点点头，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交流。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认真：“谢谢你帮忙。晚上……一起吃个饭？学校后门那家日料，味道还行。”

陈暮有些意外，顾言可不是会主动约人吃饭的性格。看来他对这次合作确实非常满意。她立刻笑着答应：“好啊！正好饿了，庆祝一下！”

对她而言，这只是好友间一次成功的合作后的庆祝，纯粹而自然。

两人收拾好东西，并肩走出喧闹的音乐厅，将身后的掌声与灯光留在原地。秋夜的凉风拂面，带来一丝清爽。陈暮的心情依旧澎湃，为今晚成功的演出，也为前方那顿充满成就感的晚餐。

至于台下那道曾让她心绪微澜的目光，此刻已被收获的喜悦和友情的温暖冲淡，化作了这个精彩夜晚一个略显特殊却不再困扰的注脚。她的舞台，才刚刚启幕。而今晚，她和顾言无疑是舞台上最闪耀的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