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魏樾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
"小魏，抱歉这个点打扰你。"主编急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缅甸边境突发航空事故，一架客机迫降时起火，我们需要你立刻前往现场。"
魏樾瞬间清醒："什么时候出发？"
"两小时后首都机场T3集合，摄影组已经就位。"主编顿了顿，"你那边试飞局的采访..."
"基本素材都有了，可以远程补充。"魏樾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我这就收拾行李。"
挂断电话，她快速打包设备，动作利落却忍不住望向窗外——跑道尽头，几盏导航灯在夜色中明明灭灭。邓放现在在哪里？是在宿舍熟睡，还是在执行夜航训练？
收拾妥当后，魏樾犹豫片刻，还是拿出手机：「韩局，紧急采访任务必须立刻离开，感谢这段时间的安排。请代我向首席和其他队员道别，期待再访贵基地。——魏樾」
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她又新建了一条：「首席，临时出差来不及当面告别。感谢您的指导，咖啡和泡面都很棒。祝飞行平安。——魏樾」
删删改改好几遍，最终只发了给韩国明的那条。给邓放的信息留在草稿箱，像一只未飞出去的信鸽。
天蒙蒙亮时，魏樾拖着行李箱走向基地大门。远处停机坪上，一架歼-20正在做起飞前检查，地勤人员像蚂蚁般围着它忙碌。她驻足观望，试图辨认座舱里是否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只看到反光的玻璃罩。
"魏记者！"雷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么早？"
魏樾转身，勉强笑了笑："临时有采访任务，得马上走。"
"这么突然？邓放知道吗？"
"我发了信息给韩局。"魏樾避开他探询的目光，"对了，能帮我个忙吗？资料室的钥匙..."
"放心，我会还回去。"雷宇接过钥匙，欲言又止，"其实邓放今天一早就带新队员去..."
一阵汽车喇叭声打断了他。基地门口，一辆黑色越野车闪着灯，副驾驶窗降下，一个戴棒球帽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樾儿！快点，赶飞机呢！"
"我表哥，杂志社摄影组长。"魏樾向雷宇解释，"得走了，替我向大家问好。"
雷宇帮她拎行李到车前，表哥陈岩已经跳下来，一把抱住魏樾转了个圈："半年不见又瘦了！"他自然地接过行李塞进后备箱，"这次可是大新闻，主编说全靠你..."
魏樾尴尬地挣脱怀抱，向雷宇挥手告别。车子驶离时，她透过后窗看到雷宇仍站在原地，表情古怪地望着一路扬起的尘土。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塔台顶层的窗户后，邓放正放下望远镜，脸色阴沉如铁。
三天后，缅甸边境。
魏樾蹲在临时帐篷里，笔记本电脑搁在膝盖上，屏幕上是她刚写完的事故报道。当地网络时断时续，她试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去。
"又断了？"陈岩掀开帐篷帘子钻进来，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喝点水，你都盯屏幕三小时了。"
魏樾揉揉酸胀的眼睛："得尽快发回总部。"
"急什么，反正独家已经到手了。"陈岩在她身边坐下，习惯性地揽住她肩膀，"话说回来，那个试飞基地怎么样？见到传说中的'冷面阎王'邓放了吗？"
魏樾肩膀一僵："什么冷面阎王？"
"业内都这么叫啊。"陈岩挑眉，"据说他训起人来能让你怀疑人生，但飞行技术确实牛逼。去年巴黎航展，他驾驶歼-10B做出那个'眼镜蛇机动'，把老外都看傻了。"
魏樾想起邓放在模拟器里握着她的手说"呼吸，跟着我"时的样子，和"冷面阎王"这个绰号实在不搭。
"他其实...没那么可怕。"她轻声说。
陈岩敏锐地眯起眼："等等，你该不会——"
"没有！"魏樾打断他，声音比预想的高了八度，"纯粹职业关系。"
"好好好，职业关系。"陈岩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却一脸了然，"不过提醒你啊，听说他们基地有个女航医，跟邓放关系不一般..."
魏樾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了一下："李欣？"
"对，就是这名字！我哥们儿去年去采访，亲眼看见她从邓放宿舍出来，早上六点。"
电脑屏幕上的文字突然变得模糊起来。魏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网络恢复了，我得把稿子发出去。"
陈岩识趣地离开后，魏樾打开邮箱，发现一封来自韩国明的未读邮件：
「魏记者：
感谢你的辛勤工作。随附件是首席提供的部分试飞数据，或许对你的报道有帮助。另，你离开那天，邓放看到了你和那位摄影师的亲密互动，我想有必要告诉你，邓放和李欣医生已于昨日确定恋爱关系...」
后面的文字在魏樾眼前糊成一团。她机械地点开附件，是一份详尽的试飞报告，署名"邓放"，专业、冷静、一丝不苟，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魏樾合上电脑，走出帐篷。热带夜晚闷热潮湿，远处事故现场的探照灯将夜空割裂成碎片。她突然无比想念西北那片清朗的星空，和星空下那个固执骄傲的身影。
但有些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一个月后，魏樾回到北京办公室。主编对她的事故报道大加赞赏，提议开个专栏专门报道航空领域。
"正好，试飞局邀请我们去做后续采访。"主编递给她一份烫金请柬，"新型隐身材料测试成功，中央领导都要出席。"
魏樾的手指微微发抖："什么时候？"
"下个月。不过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安排小张..."
"我去。"魏樾打断他，"我最了解情况。"
回到工位，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试飞局 邓放 李欣"。几条行业论坛的帖子跳出来，最新的一条是一周前：「独家：功勋试飞员邓放与航医李欣恋情曝光，训练场甜蜜互动」。
配图有些模糊，但能清楚看到李欣正在为邓放整理衣领，两人距离近得暧昧。邓放的侧脸依旧棱角分明，只是表情比魏樾记忆中柔和许多。
她关掉页面，打开文档开始准备采访提纲。工作是最好的麻醉剂，至少能让她暂时忘记胸口那种钝痛。
与此同时，西北试飞基地。
邓放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上魏樾最新发表的事故调查报告。文章专业犀利，又不失人文关怀，正是他欣赏的风格。右下角配着一张现场照片，魏樾和那个摄影师表哥并肩而立，两人穿着同款防弹背心，看起来亲密无间。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李欣端着餐盘走进来："又不好好吃饭？我给你带了饺子。"
"放那儿吧。"邓放关上电脑屏幕。
李欣没有离开，反而走近替他按摩肩膀："下周的隐身材料测试，我来负责你的体检。"
"嗯。"邓放简短应答，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抽屉——那里锁着一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文章，最上面一篇的署名是"魏樾"。
"听说《航空前沿》会派人来报道测试，"李欣状似无意地说，"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魏记者..."
邓放身体一僵："工作安排听韩局的。"
李欣的手指滑到他颈后，轻轻揉捏："放心，我会很专业的。"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毕竟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邓放没有回应，只是拿起飞行手册翻看。李欣识趣地离开后，他拉开抽屉，拿出那叠剪报。最下面一张是魏樾留在资料室的便签，上面画着个小飞机，还有一行字："谢谢你的咖啡——E"
当时他假装没看见，却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偷偷收了起来。现在想来，或许他误解了很多事，就像魏樾可能也误解了他和李欣的关系。
但有些误会，一旦形成就再难澄清。作为首席试飞员，邓放习惯了掌控一切，唯独在感情这件事上，他像个迷航的菜鸟，找不到正确的航向。
窗外，一架战机呼啸升空，划破长空的轰鸣声如同他无处宣泄的情绪。邓放将剪报锁回抽屉，拿起头盔走向机库——至少在那里，在万米高空之上，一切都很简单。
要么飞，要么坠落。没有中间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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