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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盗将行(1)

一首歌一个故事

枕风宿雪多年。

我本是劫富济贫的西北大盗,枕风宿雪,与虎谋餐。

那年遇见城郊被土匪追杀的绣娘,她笑靥如花,像条咬住我心的恶犬。

我为她金盆洗手,在长安开了间小小绣庄。

她说最爱看我打山雀的英姿,我便用明珠作弹,为她绣坊添上满墙鸟雀。

直到那日蜀中大雨连绵,仇家血洗绣庄。

我策马归来只见她倒在血泊,青玉簪碎成两截。

原来她曾是御前绣女,因王爷逼婚出逃。

我重提旧刀屠尽仇敌,将王爷首级悬于城门。

最后带着那支断簪远走天涯,长安城再无人见过盗将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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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卷过官道,扬起漫天的黄尘,枯草打着旋儿,呜咽着扑向马蹄。裴远勒住缰绳,坐骑“黑云”喷了个响鼻,不安地刨着蹄下坚硬的冻土。马鞍一侧,搭着一张硕大斑斓的虎皮,皮毛在昏暗天光下仍隐隐流动着凶戾的金黄光泽,浓重的腥气几乎盖过了风沙的味道。

昨夜,他刚取了陇右道那支贪墨军饷的商队性命,银钱早已散给苦寒的边镇。此刻,他只想寻个安稳的角落,如同前些日子一样,枕着这张虎皮,在某个荒村破庙的角落里,喝上几口烧刀子,驱散这透骨的寒意。

前方官道旁的荒坡上,却陡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喧嚣。刀兵撞击的锐响、男人粗野的狞笑,还有……一个女子惊惶的喘息,细弱如风中残烛,却清晰地刺破了荒原的寂静。

裴远眉头微蹙,本能地一夹马腹。“黑云”如一道离弦的墨色箭矢,无声无息地掠上高坡。

眼前景象倏地撞入眼帘。几个粗豪的匪徒,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狗,正围着一个踉跄奔逃的年轻女子。她身上的粗布衣衫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露出点点白皙的肌肤,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蓝布包裹。一个络腮胡的匪徒猛地探手,狠狠扯向她肩头的包裹带子。

“嗤啦——”

包裹撕裂开,里面五颜六色的绣片、丝线,如同受惊的彩蝶,骤然挣脱束缚,纷纷扬扬地泼洒出来。红的似火,绿的如茵,金的耀眼,在灰黄的天地间,泼洒开一片不合时宜的、惊心动魄的绚烂。

女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扑向那些飘落的彩蝶,试图抓住它们。那不顾一切的姿态,笨拙又绝望,像极了多年前寒冬腊月里,那个饿得发昏、扑向坟头供品却被纸灰迷了眼的瘦弱少年。

就在此刻,另一个獐头鼠目的匪徒已趁机绕到她身后,粗壮的手臂带着污秽的意图,狞笑着朝她腰肢搂去。

裴远眼中寒光一闪。腰间的黑鞘长刀甚至未曾出鞘,只听得沉闷的破空之声骤响。刀鞘裹挟着千钧之力,精准无比地抽在那匪徒的肋下。

“呃啊!”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那匪徒如同一个沉重的破麻袋,惨嚎着横飞出去,重重砸在几步开外的枯树上,软软滑落,再无声息。

死寂瞬间笼罩了荒坡。剩下的几个匪徒脸上的狞笑僵住,如同被冻在了朔风里,惊恐地看向坡上那个突兀出现的身影。他高踞于墨色骏马之上,身形裹在沾满风尘的玄色旧袍里,面容冷硬如刀削斧凿,唯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雪域荒原上最冷的冰湖。

那女子也抬起了头。脸上沾了尘土,几缕散乱的乌发贴在汗湿的鬓角,狼狈不堪。然而那双望向他的眼睛,却清澈得如同雪山融下的第一捧清泉。没有想象中的惊惶欲绝,也没有获救后的软弱哭泣。她看清是他出手,那沾着泥污的唇角竟艰难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那笑容,像极了深秋荒野里猝然跃出的獒犬,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的、不管不顾的生猛劲儿,狠狠一口,咬穿了裴远心上那层厚积多年的冰壳。心口猛地一悸,一种久违的、陌生的钝痛蔓延开来。

“点子硬!扯呼!”匪徒头子最先反应过来,嘶哑地怪叫一声,残余的几人如同受惊的土狼,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没入坡下的荒草荆棘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卷过坡顶,只剩下破碎的绣片在尘土里微微颤动。

裴远翻身下马,踏过沾着血迹的泥土,走到那女子面前。他沉默着,俯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几片残破绣样。指尖触到那细腻的丝线和精巧的针脚,一种与冰冷刀兵截然不同的柔韧温热感传来。

“多谢……壮士。”女子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却努力维持着平稳。她扶着旁边一块冰冷的岩石,试图站直身体,脚踝处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裴远伸出手,一把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臂。隔着粗布衣袖,他能感觉到那手臂的纤细和仍在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目光落在她沾满尘土的裙裾下,那只明显扭伤的脚踝上,肿起老高。

“能走?”他问,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

女子摇摇头,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却仍固执地想要弯腰去捡拾地上那些散落的绣线和残片。仿佛那些比她的脚伤更重要。

裴远没再说话。他松开手,动作有些生硬地背对着她,微微屈膝蹲下。宽阔的脊背如同一堵沉默的山壁。

女子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堵沉默的“山壁”,又看看散落一地的“彩蝶”,迟疑着。片刻,她咬了咬下唇,终究是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身体的重量倚靠上去。她的身体很轻,带着一种皂角混合着丝线的清苦气息,隔着衣料传来微弱的暖意。

裴远托住她的腿弯,稳稳站起,走向“黑云”。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久经锤炼的利落,却又刻意放得轻缓。他将她安置在鞍前,自己随后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双臂从她身侧穿过拉住缰绳,如同将她护在一个坚硬的壳里。

“坐稳。”他低声道,催动马匹。

“黑云”迈开步子,重新踏上官道。女子坐在他身前,背脊挺得笔直,努力与他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只有马蹄踏过冻土的哒哒声,和风掠过枯草的低吟。

许久,女子微微侧过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试探:“壮士……那些绣片……”

“长安何处?”裴远打断她,目光平视着前方漫漫黄尘路。

“……城西,柳絮巷。”她轻声回答。

“嗯。”裴远不再言语,只是默默调整了方向。

长安城西,柳絮巷深处,一间小小的绣坊。门楣上悬着一块半旧的木匾,刻着三个朴拙的字——“栖云阁”。院子里几株老梅树,虬枝嶙峋,此刻尚未开花,光秃秃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裴远将女子抱下马,安置在院中唯一一张竹椅上。他环顾四周,小小的院落收拾得干干净净,墙角堆着劈好的木柴,檐下挂着风干的草药和几串红辣椒。正对着院门的,是绣坊的正堂兼工坊,透过半开的门扉,能看见里面整齐摆放的绣架,墙上挂着几幅未完成的绣品,针脚细密,色彩鲜妍,多是花鸟虫鱼,透着勃勃生机。一个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趴在绣架前打盹,听到动静,揉着眼睛跑出来,一见女子狼狈的样子,立刻吓得小脸煞白,带着哭腔扑过来:“云娘姐姐!你怎么了?吓死我了!”

原来她叫云娘。

云娘安抚地拍拍小姑娘的手背:“阿箐,别怕,姐姐没事。是这位壮士救了我。”她转向裴远,脸上又浮起那种清亮坚韧的笑容,“壮士救命之恩,云娘无以为报。若是不嫌弃,请喝碗粗茶,歇歇脚再走?”

裴远看着她的笑容,那“恶犬”般咬住心口的感觉又来了。他移开目光,落在墙角那堆整齐的柴火上,沉默地点了点头。

阿箐手脚麻利地搬来小凳,又跑去灶间烧水。裴远在院中坐下,高大的身躯让这小小的院落显得有些逼仄。云娘在阿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进屋换了身干净衣裳,又简单处理了脚踝的扭伤,敷上捣碎的草药,用布条仔细缠好。出来时,她端着一个粗陶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茶。

“寒舍简陋,只有些粗茶,壮士莫怪。”她将茶碗轻轻放在裴远旁边的小木几上。茶水清亮,飘着几片不知名的野茶叶子,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

裴远端起碗,粗粝的陶碗衬得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和虎口处布满厚厚的老茧。他沉默地喝着,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寒意。

“你绣的?”他放下碗,目光投向绣坊内。

“嗯,”云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泛起柔和的光,“靠着这点手艺,和阿箐相依为命,勉强糊口罢了。”

阿箐端来一小碟自制的柿饼,怯生生地放在裴远手边,又飞快地缩回云娘身后,只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偷偷打量这个气息冷硬如刀的男人。

裴远拿起一块柿饼,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是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温软。

“西北来的?”云娘看着他马鞍旁那张醒目的虎皮,轻声问道。裴远只“嗯”了一声。

“我……姓裴。”沉默良久,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报出姓氏,对他而言,已是破例。

“裴大哥。”云娘从善如流,笑容依旧清亮,仿佛那声“大哥”已在她唇齿间酝酿了许久。

裴远没应声,只是端起茶碗,将最后一点温热的茶水饮尽。他站起身,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他走到“黑云”旁,解下那张巨大的虎皮,转身,将其放在云娘坐着的竹椅旁。

虎皮沉重,带着浓烈的腥气和凛冽的寒意,无声地堆在青砖地上,金黄的毛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凶兽最后的光泽。

“垫着,暖。”他言简意赅,目光扫过云娘肿起的脚踝。

云娘愣住了,看着脚下这张价值不菲的猛虎之皮,又抬头看向裴远那张没什么表情却线条刚毅的脸。她想推辞,话到嘴边,却撞上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谢谢裴大哥。”

裴远不再多言,牵过“黑云”,转身便走。高大的背影穿过小小的院门,很快消失在柳絮巷狭窄而弯曲的尽头,只留下马蹄踏在石板路上清脆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渐渐远去,最终归于沉寂。

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冰冷的虎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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