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浸透血的布，沉甸甸地压下来。
沼泽尽头，黑鹫猎团的火把排成一条炽烈的龙，龙首正是独眼大汉“鹫屠”。他肩扛斩马刀，刀背锯齿滴着腐水，每一步落下，泥沼便“嗤嗤”冒起黑烟。柳清尘立在火龙之前，青衫破碎，肋下伤口翻卷，血顺剑脊滴落，在脚边汇成小小血洼。
阿青趴在他脚边，整条左臂软软垂着，鳞片剥落处露出森白骨茬，却倔强地抬起头：“大人，我……还能打。”话音未落，鹫屠已至十丈。他抬手，火把齐齐落地，火光照出二十余道黑影——弓弦拉满、刀锋出鞘，杀机如实质。“影妖，把灵芝交出来，留你全尸。”
柳清尘抬眸，眼底血丝密布，却带着笑：“想要？自己来拿。”轰！
斩马刀劈落，刀罡化作半月形黑焰，所过之处泥沼蒸发，露出焦黑河床。柳清尘横剑，剑域“灰雪”瞬间张开——直径十丈的灰黑剑丝交织成网，将黑焰切割成碎火。但下一瞬，鹫屠踏地，重力符纹自靴底蔓延，沼泽轰然下沉三丈。剑域被生生压得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织域境？”鹫屠冷笑，“可惜，你只剩半条命。”三名弓手同时松弦，乌钢弩箭带着破妖符纹，从三个死角射向柳清尘眉心、心口、丹田。
柳清尘剑丝回卷，却只来得及绞碎两支，第三支弩箭钉入他右肩，箭头炸开倒钩，撕下大片血肉。血雾中，阿青发出一声凄厉嘶吼，青鳞倒竖，竟拖着断臂扑向最近一名弓手。弓手反手一刀，刀刃砍在阿青背脊，鳞片四溅，少年却死死抱住对方小腿，一口咬在脚踝动脉。
弓手惨叫，刀锋再落——“阿青！”
柳清尘瞳孔骤缩，剑域猛地回缩，化作一道灰黑龙卷，将弓手卷入。血肉与剑丝同时炸开，弓手连声音都没发出，便化作一滩碎骨。但这一分神，鹫屠的斩马刀已至头顶。
柳清尘横剑格挡，“铛”一声巨响，剑身弯曲如弓，虎口彻底撕裂。刀罡余势不减，劈在他左胸，锁骨断裂，脏腑如被火焚。他单膝跪地，血从口鼻涌出，剑域出现蛛网般裂痕。
鹫屠抬刀，刀尖指向他咽喉：“结束了。”——确实结束了。
柳清尘忽然抬头，眼底血丝在这一刻尽数褪去，露出幽深的黑。
“以域换命。”咔嚓！
剑域“灰雪”彻底崩碎，无数剑丝却未消散，反而化作流光倒卷回剑身。天网剑发出一声凄厉剑鸣，剑脊浮现蛛网裂痕，裂痕中溢出灰黑光雾。柳清尘双手握剑，剑尖点地，猛地一送。
轰——
崩碎的剑域化作一道灰黑剑柱，自下而上贯穿沼泽。所过之处，泥沼凝固成黑色晶体，黑鹫猎团的二十余人被剑柱吞没，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飞灰。鹫屠怒吼，斩马刀横挡，刀身与剑柱相撞，火星四溅。
僵持三息，刀身断。
剑柱余势不减，贯穿鹫屠胸口，将他钉在十丈外的古星树上。树干瞬间枯萎，化为黑灰。风停了。
柳清尘跪倒在地，剑域碎片如灰雪飘落，落在他染血的睫毛上。
阿青爬过来，断臂拖在身后，划出长长血痕：“大人……”柳清尘想抬手，却发现经脉寸寸崩裂，灵力如破闸洪水，从四肢百骸倾泻而出。
他笑了笑，声音轻得像风：“别哭……债……还清了。”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向前倒下，溅起一片黑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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