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像被浸在滚水里的丝线,黏腻地缠在丞相府的飞檐上。小翠掀起马车的棉布帘,望着朱漆斑驳的府门,喉间泛起一丝酸涩——上回离开这里时,她跟着林栖梧被押去替嫁,连件换洗衣裳都没来得及收。如今她穿着镇北王府的月白短打,袖口绣着金丝云纹,门房老周见了,哈着腰迎上来,脸上的褶子堆成朵蔫了的菊花:"原来是翠姑娘,王妃差您来办什么事?小的这就去通传。"
不必惊动夫人和二小姐。"小翠摸出块碎银塞过去,"我来东厢取王妃从前的《千金方》,她这两日总念叨那本书。"老周眯眼捏了捏银子,立刻点头哈腰引着她往里走。
东厢的窗棂结着蛛网,阳光透过糊着旧纸的窗格,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小翠踮脚去够书架顶层的蓝布包裹,指尖刚碰到布角,院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声。
春桃,你确定那匣子没被人动过?"林婉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冰锥,甜里透着冷,"若真叫林栖梧翻出什么......"
"二小姐放心,奴婢昨日还去佛堂看过,暗格里的铜锁好好的。"另一个女声细声细气,"就是前儿王妈妈打扫时多问了两句,奴婢拿您赏的银镯子堵了她的嘴。"
小翠手一抖,蓝布包裹"啪"地砸在地上。她慌忙蹲身去捡,耳朵却竖得尖尖的——佛堂暗格里的铜锁?林婉在藏什么?
"嘘——"林婉的脚步声近了,"这院子本就冷清,若被人听见......"
小翠心下一惊,抄起包裹就往门后躲。门后堆着半人高的旧棉絮,霉味混着她急促的呼吸,呛得她眼眶发酸。透过门缝,她看见林婉穿着藕荷色缠枝莲纹罗裙,腕间翡翠镯子随着抬手的动作晃出冷光,鬓边的珍珠步摇在风里轻颤:"那药粉是西域来的,沾了就昏睡三日,上回在花轿里若不是林栖梧那贱蹄子自己爬了上去......"
二小姐英明,原想着她定要寻死觅活,偏她倒主动上了花轿。"春桃谄媚地笑着,"只是如今她在镇北王府立了脚,奴婢瞧着萧凛对她......"
住口!"林婉猛地甩了春桃一记耳光,翡翠镯子磕在春桃额角,立刻肿起个青包,"你也配议论镇北王?"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攥得泛白,"那匣子必须看好,若让林栖。知道当年她娘......"
住口!"林婉猛地甩了春桃一记耳光,翡翠镯子磕在春桃额角,立刻肿起个青包,"你也配议论镇北王?"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攥得泛白,"那匣子必须看好,若让林栖梧知道当年她娘......"
"二小姐!"春桃突然压低声音,"东厢有人!"
小翠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盯着门缝里晃动的裙角,手心里全是冷汗——若被林婉发现,怕是要被灭口。正慌乱间,院外传来老周的吆喝:"张妈妈,夫人让您去前院挑布料呢!"
林婉的裙角猛地一滞,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等动静彻底消失,小翠才扶着门框站直,后背的冷汗浸透了月白短打。她捡起地上的蓝布包裹,却发现包裹里的《千金方》掉出来,压着半张泛黄的纸角——是她方才躲门后时,从棉絮堆里蹭出来的。
展开那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出自孩童之手:"阿娘说,大姐姐的生辰是七月初七,和我不一样。"小翠指尖发抖——这是她十二岁时替林悦抄的生辰贴!当年林夫人难产,林栖梧生下来就被抱去佛堂祈福,后来柳氏进门,说林栖梧的生辰冲撞了丞相命格,硬要改到七月十五。可这张纸......分明是林夫人临终前让她藏在东厢的!
翠姑娘?"老周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取着书了
小翠慌忙将纸条塞进袖中,提起包裹应了声。出府时,她回头望了眼丞相府的鎏金匾额,阳光刺得她眯起眼——原来林婉说的"当年她娘",竟是指林夫人!林栖梧的身世,怕是藏着天大的秘密。
镇北王府的朱门在眼前徐徐打开时,小翠的马车几乎是冲进了角门。她掀帘跳下,发辫散了半缕,也顾不上理,直奔主院。林栖梧正倚在廊下逗鹦鹉,见她慌成这样,忙放下茶盏:"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妃!"小翠扑通跪在青石板上,袖中那张纸条被攥得皱巴巴,"奴婢在丞相府东厢听见二小姐和春桃说话,她们藏了个铜匣在佛堂暗格里,里面有西域迷药!还说什么......什么当年夫人的事!"她颤抖着掏出那张生辰贴,"这是奴婢从前替您抄的,竟被压在东厢棉絮底下!"
林栖梧接过纸条,指尖轻轻抚过"七月初七"四个字。记忆如潮水涌来——前世她被柳氏灌下毒药时,弥留之际听见柳氏冷笑:"你娘早知道你不是林府血脉,所以才把你养在佛堂!"原来这一切,竟在十二年前就埋下了伏笔。
辛苦你了。"林栖梧扶起小翠,目光落在窗外摇晃的竹影上,"去把萧凛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她将纸条小心收进妆匣,匣底的银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前世她死不瞑目,今生定要让所有阴谋者,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