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陛下可知苍鹰营？」我攥紧锦被，纱布下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北狄影卫营十三鹰，苍鹰排在第七。」

萧彻背对着我的手猛地顿住。檀香架上的鹤嘴壶咕嘟作响，蒸汽氤氲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内侍监总管李德全轻手轻脚走进来，捧着鎏金托盘的手直打颤：「陛下，北狄使团巳时入宫，各部院大人已在太和门外候着了。」

龙榻前的阴影骤然加深。萧彻转身时，眼底的红血丝愈发狰狞，他突然俯身捏住我受伤的左臂！

剧痛顺着麻痹的神经炸开，我疼得浑身痉挛，冷汗瞬间浸透额发。他的拇指死死按着我被划开的伤口，那里的皮肉外翻着，露出森白的骨头。

「啊——！」我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还想演戏？」萧彻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滚烫的气息混着酒意喷在耳廓，「昨夜杀那些影卫时，林编修可不是这副模样。」

指甲深深掐进我的皮肉，鲜血顺着他指缝往下淌，滴在明黄色的龙纹锦被上，像绽开的红梅。

【警告！生命体征剧烈波动！左臂神经损伤加剧！】

系统警报在脑海里尖锐作响。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的腥甜，却倔强地不肯再发出一点声音。

李德全吓得扑通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金砖：「陛下息怒！林大人重伤未愈，北狄使团还等着陛下降旨——」

「滚！」

萧彻的怒吼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他甩开我的手臂，玄色衣袖擦过我脸颊，带起一阵冷风。锦被上的血迹已经晕成巴掌大的一片红，刺得人眼睛生疼。

殿门砰地被甩上。我蜷缩起身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左臂彻底失去知觉，后背伤口火辣辣地疼，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像被人搅过。

【检测到宿主强烈应激反应……临时医疗包已激活。是否使用？】

视网膜上闪过熟悉的面板。我闭上眼，任由泪水混着冷汗滑落：「……使用。」

清凉的药液顺着血管流淌，疼痛渐渐缓解。我望着帐顶纠缠的金龙纹样，突然想起苍鹰临死前的冷笑——「林编修教我的卸力手法，好用得很。」

三个月前救下那个在后花园假山后被侍卫欺凌的小杂役，教他几套防身术时，我确实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指尖触到枕边硬物，是块被体温捂热的玉佩。龙纹雕琢得栩栩如生，是萧彻从不离身的那块。

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赶紧把玉佩塞进枕下，闭上眼睛装作沉睡。床帐被轻轻掀开，带着药香的手帕擦过我的额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犟骨头。」

低哑的叹息落在耳畔，像羽毛搔过心尖。我屏住呼吸，感觉到他的指尖拂过我腕间的伤口，动作轻得生怕碰碎什么珍宝。

龙涎香的气息渐渐远去。我睁开眼，看见那盘黑色药膏放在床头矮几上，旁边还压着张素笺，是萧彻凌厉的字迹：

「巳时三刻，太和殿。朕等你。」

偏殿的砖石缝里，兵符拓片泛着诡异的红光。昨夜匆忙塞进去时划破的指尖血珠，在拓片上洇出蜿蜒的纹路，竟在右上角勾勒出半只残缺的鹰隼。

这不是兵符。我摸着那冰凉的金属边缘，突然想起太医院密档里记载的西域秘术——以活人精血激活的引路图腾。

北狄使团要的不是兵权，是通往皇陵的密道图。

而我身上这「七日销魂散」，恐怕也不是要我死。

心口猛地一沉。昨夜苍鹰刀刃上的幽蓝光芒闪过脑海——那不是普通的毒，是让活人身体僵硬如木偶，却能保持意识清醒的秘药。

他们要的不是一个死人，是一个会喘气的活地图。

殿外传来更夫敲打的晨钟，悠长的声响穿透雨幕。我掀开被子下床，伤口撕裂的疼痛让我踉跄了几步，却顾不上喘息。

必须找到那张皇陵布防图。或者说，必须赶在北狄之前，毁掉它。

锦帐被风吹起，露出远处宫殿檐角的铜铃。细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裂开道金色的缝隙，正照在太和殿的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巳时三刻。

我望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伸手蘸了点朱砂，在眉心点出颗殷红的痣。

萧彻，你想看我的真面目？

那我便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