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监护仪的滴答声、窗外的雨声、护士焦急的说话声,突然都离我很远很远。
我们不合适?
三年。我们在一起三年。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学校的图书馆,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坐在窗边,阳光洒在她头发上,金灿灿的。她借我的《小王子》,扉页上还画了个小王冠。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来我家,看到我乱糟糟的房间,皱着眉头却还是动手帮我收拾。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煮了泡面,她吃得一脸满足,说比学校食堂好吃一百倍。
我还记得我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躲在租来的小屋里不出来。她找到我,什么都没说,就抱着我哭。然后她把她准备买房的首付都取出来,塞到我手里,说:“林默,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
我还记得……手术前一天,她趴在我的病床边,握着我的手,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我的手背上,烫得我心疼。她说:“林默,你一定要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们就去领证。我妈说了,只要你健康,她就同意我们在一起。”
那些画面,那些话语,突然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子里闪过,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
怎么就……不合适了?
如果不合适,为什么三年来对我那么好?如果不合适,为什么手术前一天还哭着说要跟我领证?如果不合适……为什么要等我进了手术室,才说这句话?
疼。
胸口疼得像要裂开。不是心脏的疼,是心里的疼。像是有人用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我的肉。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的管子硌得我生疼,可我顾不上。
“嘀——嘀——嘀——!”
监护仪的报警声尖锐得刺耳,红色的数字一路往上跳。150…160…170…
护士的声音带着惊慌:“医生!医生快来!3床心率异常!”
我不管那些。我死死盯着那张纸,盯着那六个字,眼睛里像进了沙子,涩得厉害。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顺着眼角往下流,滴在白色的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为什么?苏晴,你告诉我,为什么?
“林先生,您冷静一点!您刚做完手术,不能激动!”护士用力按住我的肩膀,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抖。
我想说话,想问她苏晴去哪里了。可我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哀鸣,像受伤的野兽。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虚弱得不听使唤。
“按住他!快!准备注射镇静剂!”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护士。
有人按住了我的胳膊,有人按住了我的腿。冰冷的针头扎进我的手臂,药物很快就起了作用。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视线开始模糊。
可是我不甘心。
为什么?
就在我意识快要涣散的时候,我的手碰到了床头柜的边缘,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用尽全力,把那个东西攥进了手里。
是个冰凉的金属物,链条状的。
苏晴的手链。
那是我们刚在一起一周年的时候,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她买的银手链。不贵重,但是她很喜欢,几乎从来没摘下来过。她说,这是林默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她要戴一辈子。
我记得清清楚楚,手术前一天,她还戴着这个手链,握着我的手。
可现在,这个手链……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链条断了。
不是接口松了,是中间直接断开了,断口处还留着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断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钻进我的脑海。
苏晴她……是不是出事了?
“那位小姐签字时,手一直在抖……”
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叹息,飘进我的耳朵。是刚才那个护士说的,她好像以为我已经昏过去了。
签字?签什么字?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药物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我死死攥着那张纸,攥着那条断了的手链。纸很薄,很快就被我手心的汗浸湿了。手链的断口硌着我的掌纹,有点疼。
我想再问点什么,想知道苏晴到底怎么了,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走,想知道她是不是出事了。
可是我张不开嘴。
眼皮重得像粘住了一样。
最后,我好像看到了那张纸的背面,在窗外微弱的光线下,有几处浅浅的、不规则的水渍。
像……泪痕。
苏晴,你到底……
黑暗,终于彻底吞噬了我。
窗外的暴雨好像小了点,淅淅沥沥的,敲在玻璃上,像是谁在小声地哭。天边泛起了一点白光,天快亮了。
而我,抱着那六个冰冷的字,和一条断了的手链,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