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续

半年前...那时候苏晴还每天给我做早饭，说要给我补身体。那时候她总是说累，我以为是工作太忙...那天她趴在我床边哭着说要等我出来领证，原来不是舍不得我，是舍不得...时间？

"苏晴在六个月前查出病来，"院长的声音很低，"医生说她最多还有三个月。那时候你因为心脏衰竭住院，正好需要移植。全国心脏捐献者匹配率不到万分之一，你们两个...配型成功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有根弦断了。苏晴知道自己要死了？她知道能救我？所以她故意说"我们不合适"，故意消失，就是为了让我安心接受她的心脏？我攥着那份病历本的手关节都在发白，指腹下苏晴两个字像蚂蚁一样啃噬着皮肤。院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杯壁上的雾气模糊了他半张脸："苏晴签字那天，拉着我聊了整整三个小时。"他顿了顿，视线落在我起伏剧烈的胸口，"她说林默这小子脾气倔，要是知道了肯定不肯手术，得让我帮着瞒着。"我突然想起苏晴消失前最后那个晚上，她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说要吃巷口那家关门很久的馄饨，现在想来，她哪是想吃馄饨，她是在跟我告别啊。心口那股疼比手术时还狠，像是有人拿着钝刀子反复切割，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为什么..."我的声音干得像砂纸，"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院长从烟盒里抽出支烟，没点，夹在手上转着："你觉得她告诉你，你会同意吗？她找我的时候跪在这里求我，说一定要让你活下去。她说...她活着不能陪你到老，至少...心脏能替她陪你多走几年。"

"她现在在哪？"我抓住院长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的肉里，"告诉我！我要见她！"

院长闭上眼睛，轻轻推开我的手："她...手术结束后并发症去世了。按照她的遗愿，今天早上五点...已经火化了。"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火化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那个说要和我一起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的女孩，那个怕黑要开着小夜灯睡觉的女孩，那个吃火锅一定要加双倍辣的女孩...只剩下一把灰了？

我冲出办公室，不知道要往哪跑。胸口的心脏跳得飞快，一下下撞在肋骨上，疼得我弯下腰。这颗心是苏晴的...她现在在疼吗？她是不是也在怪我现在才知道真相？

走廊里有人尖叫，可能是看到我流血的手和疯狂的样子。我抓住一个护士的白大褂："太平间！带我去太平间！"

护士吓得脸都白了，指了指走廊尽头。我甩开她，拼命往前跑。胸口的伤口裂开了，绷带被血染红一大片。监护仪在我倒下的时候摔坏了，屏幕上还留着最后一道心电图——那是苏晴的心跳。

太平间的门是冷的。我推开一个正在工作的医生："苏晴呢？苏晴的遗体呢？"

医生被我推得撞到墙上，指着旁边的架子："已经处理完了...家属早上领走骨灰了。"

家属？苏晴在这个城市就我一个亲人...

我跌坐在地上，后背靠在停尸柜上，冰冷的感觉从背后传来。手里还攥着那份同意书，苏晴的签名上沾着我的血。原来她留下的不只是那封信和断手链。她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了我，却让我误会了这么久。

雨下得更大了，打在窗户上噼啪响。我想起苏晴以前总说，下雨的时候是老天爷在哭。今天老天爷是不是也在为苏晴哭？我捂住脸，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混着手上的血，把脸弄得一塌糊涂。

"苏晴..."我哽咽着，"你这个傻子...你怎么这么傻啊..."

胸腔里，她的心脏还在跳动。每一次跳动，都是她在说"我爱你"。可我现在才听见。

走廊里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应该是院长叫的。有人蹲在我旁边，想把我扶起来。我挥开他的手，盯着墙上的时钟。七点整。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没让他们扶，就那么靠在冷飕飕的停尸柜上，任由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胸口那颗心还在跳，一下一下跟敲鼓似的，震得我骨头缝都疼。"苏晴，你看，这新的一天，我替你活着呢。"我摸着胸口喃喃自语，血和泪糊了满脸。突然摸到兜里有东西硌着，掏出来一看，是半块她爱吃的奶糖，化得黏糊糊的粘在手心。我活着，苏晴用她的命让我活着。

我慢慢站起来，擦掉脸上的眼泪和血。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同意书，像攥着苏晴的手。

苏晴，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带着我们两个人的心跳，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