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就从医院溜出来了。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肋骨缝里的神经,可我管不了那么多。口袋里揣着那把从苏晴遗物箱里找到的钥匙,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发疼。
雨后的空气带着股潮湿的泥土味,混着老城区特有的煤炉气息。我站在那栋爬满爬山虎的老式居民楼下,仰头看着六楼那个黑洞洞的窗口。七年前我送她回来时,那扇窗里亮着暖黄的灯光,现在只剩下灰蒙蒙的玻璃,像只瞎了的眼睛。
"林先生?这么早您就来了?"传达室的大爷出来倒垃圾,见我站在楼下发呆,"苏丫头的屋里没人住七年了,您这是..."
"我是她朋友,来取点东西。"我敷衍着,往楼梯口走。大爷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推开了那扇油漆剥落的单元门。
楼梯间比我想象的还要陡。水泥台阶坑坑洼洼,积着一层薄灰。四楼转角那块"小心地滑"的提示贴还在,粉色的塑料边角已经卷了边,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我停下喘气,手撑着膝盖,突然想起苏晴当年贴这个的样子。那天她刚拖完地,蹲在楼梯上用透明胶带固定提示贴,抬头看见我时笑脸像朵向日葵:"林默快来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当时觉得她傻乎乎的,现在我却把手轻轻按在那张泛黄的提示贴上,冰凉的塑料下面,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钥匙插进锁孔时,我的手抖得厉害。"咔哒"一声轻响,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有人在哭。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时间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呛得我后退半步。
屋里没开窗,光线昏暗。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歪斜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跳舞。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放着个玻璃杯,里面的水早就干了,杯壁上结着层淡淡的霉斑。墙上的日历停在七年前那个月,红圈圈着一个日期——正是她搬离我公寓的第二天。
我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两个马克杯上。蓝白相间的条纹,杯把已经磕碰掉了一块瓷——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在步行街小摊上买的,一对十五块钱。她当时非要用马克笔在杯底写字,我的杯子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M",她的是"S"。
我走过去拿起那个属于我的杯子,杯底的"M"几乎看不见了,被无数次的洗涤磨得只剩浅浅一道印子。手指摩挲着杯沿,突然想起她举着杯子冲我笑的样子:"等我们有自己的家了,就用这对杯子每天早上一起喝咖啡。"
"你的家呢?苏晴你这个骗子。"喉咙发紧,我把杯子放回原位,指尖不小心碰到旁边半开的抽屉。里面露出一沓电影票根,都是我们一起看过的片子。最上面那张是《泰坦尼克号》重映,她当时哭得稀里哗啦,把我肩膀的衣服都湿透了,还嘴硬说只是眼睛进沙子。
阳台上好像有动静,风吹着什么东西在响。我走过去拉开玻璃门,锈迹斑斑的滑轨发出刺耳的声音。阳台上摆着个画架,盖着块灰扑扑的白布,旁边散落着几支画笔和颜料罐。
心脏突然跳得厉害,苏晴的心跳好像在提醒我什么。我走到画架前,手指抓住白布一角,犹豫了半天才猛地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