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医院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像无数根手指在急促地叩门。走廊里的灯光惨白一片，照得地面反光，我攥着那份泛黄的病历，纸张边缘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胸腔里那颗属于苏晴的心脏跳得又重又快，像是要挣脱束缚，跟我一起冲上楼去。
我一步一步朝张教授的办公室走去，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被雨声吞没。每走一步，心脏就跟着抽痛一下，不是病理上的疼，是那种像是被人用手攥住，连呼吸都跟着难受的疼。
张教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只有窗外的天光透进来一些。我推开门，看到他背对着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暴雨。雨点疯狂地打在玻璃上，水流下来，把窗外的世界弄得模糊不清。
"你果然会来。"张教授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特别平静，平静得让我心里发毛。
我把病历摔在他办公桌上，纸张散落开来，发出哗啦的声响。"活体捐献？记忆移植？苏晴到底在哪？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是那种满腔怒火没地方发泄的憋闷。
张教授盯着我看了几秒，没说话，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色的门禁卡，扔在桌上。"跟我来，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我拿起门禁卡，冰冷的塑料触感传来，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张卡到底通往什么地方？苏晴真的还活着吗？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打转，乱成一团。
张教授带着我走到走廊尽头，那里本该是一堵墙，可他拿出自己的卡刷了一下，墙壁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隐藏的电梯。电梯门打开，里面亮着惨白的光，跟走廊里的一样。
"进去吧。"张教授先走了进去。我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电梯门关上，里面一片寂静，只有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声。我注意到楼层按钮上没有数字，只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张教授按了最上面那个，像是个无限符号的图案。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快，我能感觉到轻微的失重感，心脏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医院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秘密电梯？
电梯门终于开了，眼前的景象让我愣住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到处都是蓝色的冷光，照得人皮肤发蓝。四周摆满了各种我从来没见过的仪器，发出滋滋的低鸣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刺得我鼻腔发酸，忍不住想打喷嚏。
"这是第七区生物实验室，"张教授走在前面，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有些回响，"七年来，我们一直在这进行神经再生研究。"
我的目光被房间中央那个巨大的玻璃舱吸引了。那东西有两米多高，里面充满了淡黄色的液体，一个人形轮廓在液体中悬浮着。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是什么？"我声音干涩地问，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那个玻璃舱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玻璃舱里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当我看清那个人的脸时，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结了。
是苏晴。
真的是苏晴。
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跟七年前我在病床上最后看到的她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她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细细的管线，连接到舱外的仪器上。那些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各种曲线和数字，发出微弱的光芒。
"苏晴？"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可指尖刚碰到玻璃，就被弹了回来。冰凉的玻璃隔在我们之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严格来说，这只是苏晴的身体容器，我们称之为'活体培养基'。"张教授站在我身后，语气平淡地解释，好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容器？"我猛地转过身，愤怒地看着他，"你把她当什么了？一件物品吗？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张教授没理会我的愤怒，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了一些数据。"七年前苏晴被诊断出罕见的遗传性神经衰退症，医生说她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而那时，你已经需要心脏移植，否则......"
"否则我就会死，对吗？"我打断他，声音里充满了嘲讽，"所以她就用自己的心脏换我活命，同时把身体留给你们做这种该死的实验？"
我冲到操作台旁，看到上面散落着一些实验日志。我伸手去拿，可张教授突然按住了我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抓得我生疼。
"放开我！"我使劲甩开他的手，翻开了日志。里面的内容让我头皮发麻。各种专业术语我看不懂，但其中一行字格外刺眼："将捐献者记忆完整移植至受体大脑"。
"记忆移植？"我猛地看向张教授，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你们不仅要了她的心，还要她的记忆？你们这是在亵渎她！你们这群疯子！"
我抓起旁边的一个器械架，狠狠摔在地上。金属器械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在实验室里回荡。
就在这时，身后的培养舱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我愣了一下，猛地转过身。
培养舱里的液体原本平静无波，现在却开始剧烈波动起来。仪器屏幕上的数值疯狂跳动，红灯开始闪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怎么回事？"张教授脸色一变，快步冲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生命体征稳定系统怎么会突然失控？"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培养舱里的苏晴，心脏狂跳不止。突然，我看到她的手指在液体中微微动了一下！
"她动了！张教授，她刚才动了！"我激动地喊出声，再次冲到培养舱前，手掌紧紧贴在玻璃上，"苏晴！苏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看看我！我是林默啊！"
张教授额头冒出冷汗，一边操作着仪器一边说："不可能，神经激活程序还没启动，她不应该有反应的......"
话音未落，培养舱里的液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涡流。苏晴的手指再次移动，这次划了一个完整的圆圈。她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像是在做什么痛苦的梦。
我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苏晴......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四名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朝我扑过来。我反应过来想要反抗，可他们力气太大，死死地按住了我的胳膊和腿。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我拼命挣扎，可根本无济于事。我的目光一直盯着培养舱里的苏晴，不愿意离开她片刻。
"苏晴！能听到我说话吗？看看我！我是林默！"我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听到，希望她能醒过来。
张教授转过身，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反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那个笑容看得我心里发寒，像是有什么可怕的阴谋即将得逞。
突然，我看到培养舱里苏晴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好像随时都要睁开眼睛。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她真的能听到我的声音？
张教授缓缓走到我面前，弯下腰，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真以为这七年我们什么都没做吗？"
他拿出一个平板电脑，举到我面前。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我仔细一看，竟然是我的心率记录，从七年前手术结束一直到现在。而在每个心率波动的高点旁边，都标注着苏晴生命体征变化的时间点，完全吻合！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声音颤抖地问，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着我。
窗外的暴雨达到了最大强度，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瞬间照亮了整个实验室。在闪电的光芒中，我清楚地看到张教授脸上那近乎疯狂的表情。
"她一直能感觉到你，林默。"张教授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回响，"你的喜怒哀乐，你的每一次心跳，她都能感觉得到。"
我停止了挣扎，身体僵硬地靠在安保人员的怀里。绝望和困惑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晴知道这一切吗？
就在这时，培养舱里的苏晴突然有了更大的动作。她的手指第三次移动，缓缓地抬起，穿过黄色的液体，最后精准地指向了玻璃外我心脏的位置。
张教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又看向我，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了。"你看，"他在刺耳的警报声中说道，"她在回应你的心跳。"
我顺着苏晴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她的心脏正在为我跳动。而玻璃舱内，她的手就那样静静地指着，仿佛跨越了生死的界限，在回应着这七年从未停止的心跳。
安保人员开始把我往外拖，我的视线死死地锁定在培养舱中苏晴的那只手上，不愿意移开。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苏晴救出来。但我心里清楚，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走出实验室大门的最后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培养舱屏幕上的数据还在跳动着，最后映入我眼帘的是那行突然变化的数字："神经同步率突然升至61%"。而原本闪烁的红灯，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闪烁的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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