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毒辣得令人窒息,水泥地面被炙烤得仿佛要冒出白烟。我与池音并肩走在通往办公楼的小径上,影子在身后被拉得老长,像是黏在地上一般一动不动。走廊里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似乎凝固成了厚重的屏障,某个办公室的吊扇懒洋洋地旋转着,发出“嗡嗡”的低沉声响,听得人心烦意乱。
还未靠近办公室门口,陈淑云的哭喊声已经穿透了门板,尖锐刺耳得像刀片刮过玻璃。“呜呜呜……王老师您可得为我做主啊!初夏她……她联合池音欺负我……”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家伙倒是恶人先告状,哭得这么凄惨,不知道的人怕是真以为她受尽了折磨。
池音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我转头看向她。她面无表情,但眼神坚定,朝我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说“别冲动”。
“用圆规扎我啊……流了好多血……呜呜……我的胳膊现在还疼……”陈淑云的声音夹杂着抽泣从门缝中溢出,又细又尖。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流了好多血?她那胳膊上顶多一个小红点,现在说不定都看不见了。
“她们还骂我……说我脏……说我不配跟她们做同学……”
池音推了推门,“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我深吸一口气,跟着她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光线昏暗,窗帘被拉下一半。王老师的办公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作业本摞得摇摇欲坠,桌角一只用到一半的保温杯里漂浮着几片茶叶。陈淑云背对着我们坐在椅子上,肩膀一抽一抽,哭得撕心裂肺。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她猛地回过头来,双眼哭得通红,脸上湿漉漉的,几缕油腻的发丝贴在额头,显得狼狈而滑稽。看到我和池音,她的嘴一瘪,哭声更加凄厉,身体抖得像筛糠一般。
“王老师……”她哽咽着开口,话都说不清了,“就是她们……就是她们欺负我……”
王老师皱着眉,脸色不大好看。他推了推眼镜,看向我们:“初夏,池音,你们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淑云抢着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我……我只是想看看初夏的日记本……里面可能写了点小秘密……她就不愿意了……上来抢……然后就……就动手推我……”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瞥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我们俩推搡起来……池音就……就拿出圆规……扎我胳膊……”她说着撸起袖子,露出胳膊给王老师看,“您看……您看这伤口……当时流了好多血呢……”
我定睛一看,她胳膊上确实有个小红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顶多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这也好意思说是流了好多血?王老师皱着眉头凑过去看了看,脸色明显变得复杂。大概他也觉得这“伤口”太微不足道了。
“初夏,是这样吗?”王老师转向我,语气缓和了些。
我深吸一口气,满腔的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不是的,王老师。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
“是她先抢我的日记本!那是我的隐私!她不仅抢,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念出来!”我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跟着拔高,“念我的日记,念我怎么想的,这难道不是侵犯我的隐私吗?”
陈淑云的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显然,她没料到我敢如此直接地反驳她。
“我……我没有……我只是好奇……”她支支吾吾地辩解,眼泪挂在脸颊上,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怜。
“好奇就能随便翻别人的东西?好奇就能当众念别人的日记?”我上前一步,直视着她,“那要是我也好奇,能不能去翻你家抽屉?能不能把你写的东西念给全班听?”
“你胡说!”陈淑云突然尖叫起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明明是你小气!我拿你当好朋友才想看看你的日记,你竟然这么对我!还联合池音来欺负我!”
“好朋友?”我冷笑了一声,“好朋友会不经允许翻我东西?好朋友会当众念我的日记让我难堪?好朋友会给我吃过期发霉的面包还逼我吃下去?”
陈淑云被戳中痛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时,池音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冷静。然后她转向王老师,语气平和却清晰:“王老师,初夏说的是事实。陈淑云经常未经初夏同意就拿她的东西,用她的文具,有时候还会翻她的书包。上周初夏的数学笔记不见了,后来发现是被陈淑云拿走用了,现在还没还回来。”
王老师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陷入了沉默。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两个同学探头探脑地递进来两张纸条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王老师疑惑地拿起纸条看了看,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他看完后抬起头,目光带着些许失望看向陈淑云。
陈淑云似乎感觉到了事情不对,突然情绪失控,指着我尖声嘶吼:“初夏你这个贱人!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对你那么好你还这么害我!我真是瞎了眼才跟你做朋友!”
瞬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就连王老师都被震惊得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一向表现“老实”的陈淑云竟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陈淑云!你怎么说话呢!”王老师猛拍桌子,怒声喝道。
陈淑云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但她仍梗着脖子瞪着我,眼里充满了怨恨,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咬我一口。
王老师揉了揉太阳穴,显然有些头疼。他摆摆手,示意我们都坐下:“好了,冷静点。这事我大概明白了。初夏,陈淑云偷看你的日记还当众朗读,确实是她不对,侵犯了你的隐私。”
陈淑云想反驳,却被王老师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但是,”王老师转向我,“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跟同学动手推搡。同学之间有矛盾,应该好好沟通,或者找老师解决,动手总归是不对的。池音,你用圆规伤人更不应该,这要是真伤到人怎么办?”
池音只点了点头,没有辩解。
“这样吧。”王老师叹了口气,“你们互相道个歉。陈淑云,为偷看日记和刚才辱骂同学的行为道歉;初夏,为动手推搡同学道歉。大家都是同学,要和睦相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还是要互相帮助。”
我心里很不舒服。明明是陈淑云错在先,怎么会变成我们都有责任?我看了看池音,她微微摇头,眼中似乎在说“算了”。
陈淑云站起来,垂头丧气地道歉:“对不起……”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声音大点!态度诚恳点!”王老师不满地催促。
“对不起!”陈淑云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全是不甘与愤怒,眼睛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深吸一口气,勉强站起身,也挤出一句:“对不起。”
王老师挥挥手,显得疲惫不堪:“行了,都回去吧。以后好好学习,别再闹这种事了。”
我和池音走出办公室,阳光还是刺得人睁不开眼。一走出办公楼,我长舒了一口气,之前憋着的那股劲一下子散去,腿却软得差点站不住。
池音扶了我一把,我们默默往教室走去。教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自习,当我们进门的一瞬间,所有目光“刷”地集中到我们身上,仿佛在等着看热闹。
我没理会那些目光,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经过陈淑云座位时,我感到她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恶狠狠地瞪着我,脸上哪还有在办公室里的委屈模样,只剩满满的怨毒和恨意。
我们对视了三秒钟,谁都没说话。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转身坐下。
真是荒唐,我以前怎么会觉得这种人可怜,还把她当好朋友?真是瞎了眼。
池音递给我一张纸条,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做得好。第一步已经完成了。”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那块石头似乎轻了一些。我小心地把纸条夹进课本,抬头看向池音,冲她笑了笑。她也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显得格外干净。
接下来的自习课,我努力看书,却总是分神。一会儿想起陈淑云刚才那副恨不得撕咬我的表情,一会儿又想起以前她天天粘着我的样子,一口一个“夏夏”,不经同意用我的东西、吃我的零食。
那时我还天真地觉得,好朋友不分你我,真是恶心透顶。
放学铃响的一瞬间,我立即收拾好书包站了起来。教室里的人陆续离开,我跟池音说了句“再见”,准备离去。
伸手进桌肚拿水杯时,指尖触到了什么黏糊糊、软趴趴的东西。我心里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拿出来一看,手上沾了些黄色发黏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怪味儿。我皱着眉,心里愈发不安。
我蹲下身,用手电筒照向桌肚。深处塞了一团揉成球的废纸,还有一块发黑的香蕉皮,上面粘着几根头发。我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陈淑云的座位,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桌上被撕碎的练习册,纸屑撒了一地,像是在挑衅。
我盯着那些碎纸,又看了看桌肚里的垃圾,忽然笑了。
行,陈淑云,你真能耐。
这才刚刚开始呢。
咱们走着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