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震得跟心脏同频。我盯着那跳动的接听键,张强在旁边抓着我胳膊直哆嗦,指甲掐得我生疼。教导主任的踹门声已经变调了,"哐哐"撞在铁门上,灰尘簌簌往下掉,混着那股尿骚和霉味冲进鼻子。
"接啊!快接啊!"张强吼得嗓子劈了叉,眼睛血红,"他妈再不接我们都得死这儿!"
我拇指按下去的瞬间,铁门突然发出恐怖的扭曲声。教导主任改用拖把杆撬门缝了,铁锈剥落的"嘎吱"声像有人拿锯子割骨头。
"喂?"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牙齿咬着下唇才没哭出来。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只有电流的"嘶嘶"声,像蛇吐信子,顺着听筒爬进耳朵。我的心跳撞得胸腔生疼,胃里那个硬块又开始往下坠,一直坠到小腹。
"说话!"我对着手机吼,手抖得差点把手机扔地上,"你到底是谁?!"
"找到吊坠了吗?" 电流声突然被掐断,响起个男人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钢管,"陈淑云脖子上那条。"
我脑子里"嗡"一声炸了。陈淑云的枫叶吊坠?江临给我们的那个?现在正躺在我书包最里层,贴着肉发烫。
"你怎么知道吊坠..."
"别管我怎么知道。"男人打断我,语速又快又急,背景音里有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听着,现在没时间解释。教导主任办公室的资料柜,第三层左边第三格,有个黑色相册,里面夹着张字条。拿到字条去后山废船厂,天亮前必须..."
"哐——!"
一声巨响震得耳膜疼。铁门上的小玻璃窗裂开蛛网纹,教导主任那张狰狞的脸凑在外面,眼睛瞪得快从眼眶里凸出来,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滴,像条被惹毛的疯狗。
"小杂种!我看见你了!"他拿着撬棍疯狂捅玻璃,碎渣"哗啦啦"落下来,溅在我手背上扎得生疼,"躲里面等死呢?信不信我放把火烧死你们两个小王八蛋!"
"他妈的!"张强抓起地上的档案夹狠狠砸过去,夹板撞在铁门上弹回来,落在积水里溅了我们一身污水,"烧啊!有本事现在就烧!老子跟你拼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突然骂了句脏话:"操!他找到你们了!记住,去学校..."
"嘟——嘟——嘟——"
通话被掐断了。手机屏幕骤然暗下去,只剩下那张五人合照在黑屏里反着光。陈淑云笑得没心没肺,胖脸挤成个油饼,脖子上那条银色项链晃得人眼晕——不是枫叶吊坠,是条细细的链子,坠子小得看不清形状,在照片里亮得像针尖。
我死死盯着照片上站在陈淑云左边的那个女生。马尾辫,白T恤,校服外套系在腰间——跟今天池音穿的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只搭在陈淑云肩膀上的手,食指第一节有道浅色疤痕,我上周借池音铅笔时亲眼见过,她说是小时候被门夹的。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胆汁往喉咙里冲,酸得眼睛冒泪花。张强还在踹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教导主任的撬棍已经捅进门缝了,铁门被撬得"嘎吱嘎吱"响,随时可能弹开。
"张强!别踹了!"我抓住他胳膊,指甲掐进他肉里,"看这个!"
我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张强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睛越睁越大,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他一把抢过手机,手指哆嗦着放大照片,目光从陈淑云扫到那个女生脸上,又弹回到陈淑云脖子上,来来回回,跟被施了定身法。
"她...她们..."张强嘴唇哆嗦着,脸色比纸还白,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掉,砸在手机屏幕上,"池音...池音认识陈淑云?她为什么说不认识?还有这条链子...我怎么没见过..."
"不止这个。"我抹了把脸,摸到一手冷汗,"刚才那个电话说教导主任办公室有个黑色相册,里面有字条。他让我们去后山废船厂..."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巨响!铁门猛地往里弹开寸把宽的缝,教导主任那只青筋暴起的手伸了进来,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像爪子一样朝我们乱抓!
"抓到你们了!"他的笑声像破风箱,从门缝里挤进来,黏糊糊的裹在身上,"两个小贱人!跟陈淑云一样找死!今天就让你们给她陪葬!"
张强吓得往后一躲,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彻底碎成蜘蛛网。我眼看着教导主任的手抓到张强的裤脚,他吓得"嗷"一嗓子,整个人往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档案柜上,疼得龇牙咧嘴。
没时间犹豫了。我抓起地上那个装着血衣的黑色塑料袋,拽起张强就往暗格里钻。洞比看起来深,里面全是灰尘,呛得我直咳嗽。我摸索着把张强往里面推,自己也蜷起身子往里缩,后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能听见自己疯狂的心跳。
"蹲下!别动!"我捂住张强的嘴,把手指按在他嘴唇上。他眼睛瞪得溜圆,睫毛上全是灰,眼泪哗哗往下淌,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疼的。
铁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教导主任粗重的喘气声就在外面。脚步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啪嗒啪嗒"响,离我们越来越近。我能看见他的鞋尖停在暗格门口的灰尘里,把那些凌乱的脚印踩得一塌糊涂。
"人呢?"他骂骂咧咧的,声音离得很近,唾沫星子好像都溅到我脸上了,"两个小杂种跑哪儿去了?"
档案柜倒塌的声音。他好像在踹那些柜子,金属碰撞声震得耳朵疼。然后是翻找东西的声音,纸张散落一地的"哗啦啦"声。我屏住呼吸,抓着张强胳膊的手越收越紧,生怕他发出一点声音。
"妈的!跑了?"教导主任怒吼一声,脚步声突然往门口方向去了,"想跑?老子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楼梯口。外面安静下来,只有水龙头还在"滴答滴答"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有人在数数。
我和张强瘫在暗格里,大口大口喘着气,后背全被冷汗湿透了。灰尘呛得我直咳嗽,张强捂住我的嘴,冲我使劲摇头,眼睛里全是恐惧。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走廊里彻底没了声音,我才敢慢慢挪到洞口,探出半个头往外看。
走廊里一片狼藉。档案柜东倒西歪,文件散落一地,教导主任不见了。只有那扇被撞开的铁门在微微晃动,吱呀作响。
我松了口气,刚想爬出去,脚掌突然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那部摔碎屏幕的手机,还亮着,停在那张五人合照的界面上。
陈淑云笑得像个傻子,脖子上的银色项链在照片里闪着光。我盯着那条项链,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派出所里那个装着枫叶吊坠的证物袋,吊坠背面好像有个小小的刻痕,当时没看清是什么。
池音为什么要撒谎?她到底和陈淑云是什么关系?那个打电话的男人是谁?黑色相册里的字条写了什么?还有教导主任说的"陪葬"...
无数问题在脑子里像苍蝇一样嗡嗡乱撞。我捡起手机塞进口袋,拽着张强从暗格里爬出来,脚刚落地就差点滑倒——地上全是水,还混着不知道什么东西,黏糊糊的,踩上去"咯吱"响。
"我们现在怎么办?"张强的声音还在抖,嘴唇白得像纸,"去找那个黑色相册?还是去废船厂?"
我看了一眼楼梯口的方向,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下午四点十五分。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教导主任肯定没走远,说不定就在外面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现在回学校无异于送死,去废船厂又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池音...池音到底是敌是友?她那句"对不起"是真心的吗?
喉咙又开始发紧,胃里那个硬块越来越大,堵得我喘不上气。我掏出口袋里的枫叶吊坠,冰凉的金属贴在手心,背面那个小小的刻痕硌着我的掌纹。
突然,一阵风吹过走廊,带来隐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张强脸色骤变:"警察!他真报警了!"
我们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前有警察,后有疯狗一样的教导主任,我们两个中学生,手里拿着证物袋,还擅闯国家机关,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走!"我抓起装着血衣的塑料袋,拽着张强就往走廊另一头跑。尽头有扇通风管道的栅栏,看起来已经锈死了,但也许...
"等等!"张强突然停下,甩开我的手,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散落的文件,"你看这个!"
他捡起一张被踩脏的财务报表,上面有个红笔圈出来的名字——"江万龙"。后面跟着一串数字:十五万。日期是去年五月十二号。
"江万龙?"我心脏猛地一跳,"江临的爸爸?"
江临那个常年卧病在床的爸爸,居然收了学校十五万?收这笔钱干什么?跟陈淑云的死有关系吗?江临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让我们来找三号柜的证据,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
警笛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喊话声。我和张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个念头——必须在警察来之前找到那个黑色相册。
我把血衣塞回张强怀里,抓起地上的撬棍:"走!去学校!"
张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我:"要是教导主任...或者警察..."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我打断他,心里火烧火燎的,"陈淑云的案子,池音的反常,江临的秘密...可能都在那个相册里。我们必须找到它。"
我们深吸一口气,互相掩护着冲出档案管理局,朝着学校的方向狂奔。阳光刺眼,蝉鸣聒噪,一切都跟几个小时前一样,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我摸着口袋里那部碎屏的手机,还有那个冰凉的枫叶吊坠,感觉自己像在玩一场死亡游戏,而我们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跑着跑着,张强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颤抖:"初夏...你看前面..."
我抬起头,心脏瞬间缩成一团。
街角站着个穿白球鞋的女生,背对着我们,校服外套系在腰间,跟照片里的女生一模一样。
是池音。
她慢慢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我们,眼神复杂得像一潭深水。阳光照在她头顶,头发却好像在发光。
"你们..."她刚开口,一辆警车突然呼啸着从她身后驶过,警笛声震耳欲聋。
池音脸色骤变,突然朝着我们跑来,边跑边喊:"快跑!警察来了!"
我和张强僵在原地,看着她越跑越近,不知道该相信还是该逃跑。
身后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像是死神的号角。而眼前的池音,笑容温暖得像三月春光。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