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突然滋啦作响,灯光猛地暗下去一半。血写的"第四个祭品"在门牌背面泛着诡异的红光,像刚从伤口里剜出来似的。我盯着没痣陈淑云空荡荡的左手袖口,冷汗顺着脊椎爬进校服领口。
"不错的表情。"她歪着头笑,黄牙上沾着红血丝,"比前三个有趣多了。"
戴眼镜的警察突然挡在我身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支钢笔。记录员的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尖啸,她连滚带爬躲到文件柜后面,荧光绿指甲在铁皮柜上划出四道白痕。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警察的钢笔尖对着没痣陈淑云的喉咙,笔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真正的陈淑云在哪?"
没痣陈淑云突然笑出声,声音尖得刺耳:"警察同志,你第一天上班?"她缓缓抬起右手,无名指上的梅花戒指在昏暗中闪着冷光,"解剖楼天台,去年九月初三,我从那里跳下去的——你们不是早就结案了吗?"
我后背狠狠撞在墙上。池音手链断裂的脆响还残留在耳朵里,那枚刻着"九月初三"的银链节此刻硌在我手心。空调彻底停了,审讯室里闷得像蒸笼,玻璃窗上蒙着层白雾,可没痣陈淑云的额头上连半滴汗都没有。
"你不是她。"池音突然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挺得笔直,"淑云有重度洁癖,她的指甲缝从来不会有血渍。"
没痣陈淑云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慢慢抬起左手,空荡荡的袖口垂下来,露出手腕内侧狰狞的疤痕——像被硬生生扯掉了什么。我胃里翻江倒海,通风管道里抓住我手腕的触感突然变得清晰,冰冷的指骨硌得我骨头生疼。
"聒噪。"她突然动了。
我甚至没看清她怎么移动的,只听见记录员短促的尖叫被掐在喉咙里。没痣陈淑云的左臂不知何时伸长了一倍,像条黑色的蛇缠在女生脖子上。随着骨骼脆响,女生的眼球向外凸出,荧光绿指甲油在抽搐中蹭满了黑色袖口。
"放开她!"戴眼镜的警察把钢笔狠狠扎过去。笔尖穿透袖口的瞬间,墨绿色的液体喷了他满脸。没痣陈淑云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指甲刮过玻璃,手臂缩回正常长度时,袖口渗出的绿液在地上冒起白烟。
"快走!"张强突然踹开安全通道的门,消防斧在他手里闪着寒光,"我引开她,你们去档案室!"
我拽着池音往外跑,经过警察身边时,看见他满脸绿液中睁圆的眼睛正盯着单向镜。玻璃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裙人影,右耳后面那颗朱砂痣红得像出血点。真陈淑云正隔着镜子朝我挥手,嘴唇无声地开合:戒指。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我不敢回头,走廊应急灯的红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奇形怪状。池音的帆布鞋踩在血泊里发出黏腻的声响,她突然抓住我手腕,指尖冰凉:"你看地上!"
暗红的血渍里混着墨绿的液体,在地面上形成蜿蜒的溪流,最终汇聚成朵残缺的梅花形状。我的胃里一阵翻搅,想起江万龙后脑勺流下的血也是这个形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鼓点上。
"操!"张强的咒骂声在楼梯间回荡,"那疯子把江万龙的尸体弄活了!"
转角处伸出只焦黑的手,五根手指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接着是江万龙半边焦炭半边腐烂的脸,玻璃眼球挂在眼眶外,嘴角咧开到耳根。他的警服外套撕裂着,露出里面警徽形状的皮肤溃烂痕迹。
"跑!"池音把我往反方向推,自己抓起灭火器迎上去。钢瓶砸在江万龙头上时发出空洞的闷响,他晃都没晃,腐烂的手指直接穿透了灭火器铝皮,黑血顺着喷管流进池音袖口。
"这边!"张强拽开档案室的门,消防斧劈在门锁上溅起火星,"密码0903!快点!"
我冲进房间的瞬间,江万龙的腐尸扑到张强背上。张强闷哼一声,斧刃反手插进腐尸肋骨,却被牢牢吸住拔不出来。墨绿色体液喷了他满脸,他还在狂笑:"记得去我宿舍拿充电器!在枕头底下!"
池音突然拉动消防栓,高压水流把腐尸冲得连连后退。档案室的门在我们身后重重关上,张强的笑声混着骨头碎裂声渐渐远去。应急灯的光线下,我看见档案柜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9·3专案组。
"戒指。"池音突然抓住我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张强说戒指是钥匙。"
我颤抖着掏出两枚梅花戒指。左手那枚沾着陈淑云的血,右手这枚内侧刻着极细的字——和江万龙录音笔上的梅花图案一模一样。戒指碰到指尖的瞬间,金属突然发烫,烫得我几乎要扔掉。
池音把我的手按在锁孔上。两枚戒指同时嵌入的刹那,档案柜发出齿轮转动的轻响。四扇带玻璃的抽屉缓缓滑出,幽绿的光从里面透出来,照亮我们煞白的脸。
第一个抽屉里是张泛黄的照片。穿校服的男生躺在解剖台上,脖颈处有朵模糊的梅花状淤青。照片右下角的日期已经模糊,但能辨认出"2010"的字样。
第二个抽屉里是女生证件照,梳着和陈淑云一样的马尾辫。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像是临死前受到极大惊吓,脖颈处同样有梅花印记。
第三个抽屉里是警察证。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警服,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证件标注的殉职日期刺得我眼睛疼——正是张强表哥失踪的那天。
我的手指悬在第四个抽屉上方,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池音突然捂住嘴,后退时撞翻了文件架。档案袋散落一地,最上面那个赫然印着"双胞胎身份核查"几个字。
出生证明上的两个名字几乎重叠:陈淑,陈云。出生日期相差11分钟,母亲签名处被墨水覆盖,只能看到"梅花"两个字。
第四个抽屉的玻璃突然映出我身后的人影。我猛地回头,看见没痣陈淑云站在档案柜前,白裙下摆滴着墨绿的液滴,腐烂的左手捧着张强还在抽搐的心脏。
"该选祭品了。"她微笑着把心脏塞进抽屉,玻璃门缓缓合上的瞬间,我看清了里面的东西——我的学生证照片,背景是学校图书馆,脖颈处用红笔画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指甲刮擦铁皮的声响。由远及近,越来越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过来。没痣陈淑云突然指向我:"她戴了戒指,她是自愿的祭品。"
我的左手开始发烫。梅花戒指像活过来似的钻进皮肤,在手腕上形成血色的印记。我惊恐地看着那图案蔓延到手背,形状和陈淑云日记本最后一页的诡异符号一模一样。
池音突然扑过来按住我的手。她的袖口滑上去,露出和我相同位置的梅花印记,只是颜色淡得多:"我也戴过...淑云说这是友谊的证明..."
"不!"单向镜突然碎裂,真陈淑云的白裙在夜风里翻飞,右耳后朱砂痣亮得像出血点,"姐姐骗你的!戴上戒指的人都会成为祭品!"
没痣陈淑云发出尖锐的嘶鸣,腐烂的左手突然伸长,像条黑色的鞭子抽向真陈淑云。我拽着池音躲到档案柜后面,听见玻璃破碎和文件散落的声响。手腕上的梅花印记突然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肉里钻出来。
通风管道的铁栅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黑暗中,无数只腐烂的手伸了出来,指甲缝里嵌着风干的血迹,每只手的无名指都戴着枚生锈的梅花戒指。
池音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往档案柜深处拖。通风管道里的刮擦声已经变成清晰的爬行声,铁屑簌簌落在我们脚边。我借着应急灯的红光看见她脖子上浮现出淡粉色印记,形状竟与我手腕上的梅花完全重合。
"她们不是双胞胎。"池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指尖飞快划过陈淑云的出生证明,"看这里,母亲签名处的'梅'字——我外婆的名字里就有这个字。"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撕裂铁皮的巨响。墨绿液体像下雨般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没痣陈淑云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字都像指甲锉在磨我的耳膜:"找到你们了哦,我的好祭品。"
池音突然掀翻装满案件卷宗的铁架。档案像雪崩般砸向门口,在我们面前堆起摇摇欲坠的屏障。她咬破嘴唇把血抹在我手腕印记上:"淑云教过我这个,血祭能暂时骗过契约。"梅花图案果然淡下去几分,但灼热感顺着血管爬到心脏,疼得我直冒冷汗。
"看这个!"池音从散落的卷宗里抽出张泛黄的尸检报告。照片上的男生赤裸着上身,右肩胛骨处烙印着诡异的符号——正是陈淑云日记本最后那页的图案。报告角落的签名让我呼吸骤停:张强的警号旁边画着小小的梅花简笔画。
通风管道整个塌了下来。没痣陈淑云的腐烂躯体像章鱼般挤进档案室,墨绿色的汁液在地面汇成溪流,流向我们藏身处。她的左臂已经完全异化,无数根黑色触须从袖口涌出,每根触须顶端都长着五指俱全的小手,指甲缝里嵌着风干的皮肤碎屑。
"张强的心脏真好吃。"她歪着头笑,触须突然刺破档案堆,擦着我的耳朵钉进混凝土墙。"剩下的祭品该选谁呢?是戴着戒指的你,"触须尖端轻轻划过我手腕,"还是继承了'梅花'血脉的她?"
池音突然把我推开。她抓起桌上的钢笔狠狠扎进自己手腕,鲜血喷涌而出,在她脚下形成诡异的阵法。没痣陈淑云发出刺耳的尖叫,触须像被强酸泼中般剧烈抽搐。"你不能!"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梅花血不是用来这样..."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戴眼镜的警察站在门口,半张脸覆着凝固的绿液,手里挥舞着沾血的钢笔——那是他之前扎向没痣陈淑云的武器。他身后跟着三个晃晃悠悠的身影,全是我们刚才在走廊里遇见的尸体,脖颈处全都绽放着血梅。
"她跑不了了。"警察的眼球开始浑浊,嘴角裂到耳根,"我们需要第四个祭品完成仪式..."
我突然想起张强最后那句话。枕头底下的充电器——他根本不用充电器,他用的是太阳能充电宝。这个认知像电流击中我的大脑,池音的梅花胎记、陈淑云的双胞胎谎言、江万龙后脑勺的血梅图案,所有碎片瞬间拼合。
没痣陈淑云的触须同时刺穿了我和池音的肩膀。剧痛中我看清她白裙下摆露出的脚踝,那里有个和张强警号相同的纹身。墨绿液体顺着触须流进我们伤口,我感觉血液正在变成黏稠的糖浆,心脏每跳动一下都发出齿轮错位般的杂音。
"戒指在你们身体里生根了。"没痣陈淑云凑近我的脸,腐烂的气息里混杂着消毒水味,"十三年前没完成的仪式,今天终于..."她突然剧烈颤抖,触须软软垂落。池音正用钢笔尖划破她后颈,那里浮现出和张强一模一样的梅花简笔画。
档案室的日光灯管突然全部亮起。我看见墙上不知何时贴满了照片,每张照片里的人脖颈处都有梅花印记——从十年前的警校学生到三个月前的便利店店员,最后定格在张强的毕业照上。他站在第一排正中间,右耳后面用红墨水点着痣。
池音的眼睛开始渗出墨绿液体。她抓住我手腕按在没痣陈淑云后颈,那枚血梅图案烫得像烙铁。"咬破舌尖!"她的声音变得含混不清,警服胸口渗出深色液体,"血祭需要自愿献祭..."
通风管道的另一端传来玻璃破碎声。真陈淑云的白裙像蝴蝶般翻飞着坠入档案室,手里举着燃烧的档案袋。火星落在散落的卷宗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姐姐!"她的红痣亮得惊人,"看看你做的好事!"
没痣陈淑云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哭声。她的身体像融化的蜡般变形,腐肉剥落处露出警校制服的残片。我认出那是张强失踪时穿的衣服——左胸口袋绣着他的警号,旁边用银线缝着朵小小的梅花。
池音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她吻了吻我手腕上的血梅印记,笑容里带着解脱:"我外婆说过,每朵血梅都需要两个主人..."火焰爬上她的发梢,我抓不住正在消散的她,就像抓不住那天解剖楼飘落的樱花。
大火烧穿了天花板。我抱着逐渐变冷的没痣陈淑云残骸跪在火海里,她最后凝固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安详。档案柜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第四个抽屉里的照片飘到我面前——照片上的人变成了张强,他右耳后的红痣正在融化成血珠,滴落处绽放出一朵新鲜的梅花。
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我摸出手机想报警,却在屏幕反光里看见自己右耳后多了个红痣。微信突然弹出新消息,是张强头像发来的语音:"找到充电器了吗?在图书馆三楼最里面的书架..."
图书馆三个字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我猛地回头看向火场边缘,真陈淑云的白裙消失在安全出口,空气中残留着她最后的话语,轻得像情人的呢喃:
"下一个祭品,该去图书馆报道了哦。"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