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撞上硬东西的时候,疼得我瞬间喘不过气。
眼前一片模糊的白,慢慢聚成 familiar 的教室天花板。讲台上堆着作业本,黑板右边贴着周考安排,第三节课是数学。我猛地坐直,后脑勺差点撞到后面的课桌。
"阿夏?"
池音的声音就在旁边,我转头看见她正盯着我,眉头皱着。兔子发卡别在栗色头发上,粉色的耳朵翘着,阳光从她背后窗户照进来,在发梢镀了层浅金。
"你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做噩梦了?"她伸手要碰我额头,我跟触电似的缩回胳膊。
右手掌心里的灼痛钻心刻骨,比被火烫还要霸道三分。低头一看,血梅印记红得发亮,五片花瓣全开着,花心那个"音"字像是活过来,一下下跳动着红光。梅枝形状的血丝顺着指缝往上爬,已经快到手腕了,皮肉底下像有无数细虫在钻。
"操..."我忍不住骂出声,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特别清楚。周围同学跟没听见似的,背挺得笔直,眼睛盯着课本,姿势僵硬得像商场里的塑料模特。
"印记怎么回事?"池音的声音压低了,眼神扫过我手心又迅速抬头。她的兔子发卡突然"咔嚓"一声脆响,右边那只耳朵断了,掉在我俩课桌中间的缝隙里。
这时候,我听见那个声音了。不是耳朵听见,是直接响在脑子里,冰冷的女声像玻璃碴子:"印记反噬开始了。"
三遍,一次比一次近。最后那次,我甚至觉得下巴下面的皮肤凉了一下,像有人对着我的脖子吹了口气。
冷汗刷地冒出来,后背的校服一下子湿透。我记得这声音,地下室镜子里那个假夏初消失前,就是这个声音在我耳边说话。
"池音,"我咬着牙,努力不让声音抖,"不对劲,这里不对劲。"教室外面的走廊静悄悄的,往常这时候早该挤满人了,现在连扫地阿姨推车的声音都没有。
窗外的天是灰白色的,云低低地压着,像是用脏抹布擦过的玻璃。那些本来在早读的同学,我刚才看得清楚,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焦点,手里的课本拿反了都不知道。
"我知道。"池音的手伸进书包侧袋,我看见美工刀的银色反光一闪。她捡起地上的断耳发卡,指尖捏着那截粉色塑料,"兔子右耳断了,和梦里一模一样。"
"什么梦——"
话没说完,后颈突然炸开一股寒意。就像大冬天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冻得我头发根都竖起来了。眼角余光瞥见后窗,玻璃上贴着张腐烂的脸。
是陈淑云。
她的左眼球掉在脸颊上,挂着根黏糊糊的肉丝,鼻子塌了半边,露出黑洞洞的鼻孔。头发纠结成一缕缕,上面沾着黑绿色的黏液,顺着玻璃往下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她腐烂的耳朵上别着个东西——池音的兔子发卡,少了右边那只耳朵。
"嗬...嗬..."
她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腐烂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留下深深的划痕。玻璃表面像水一样波动起来,她的手直接穿了过来。带着腐臭味的手直直伸向我摊开的手心,指甲又黑又尖,抓向那个发烫的血梅印记。
"小心!"
池音拽着我往旁边扑,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陈淑云的腐手抓了个空,深深戳进我的课桌桌面,木屑像水花一样溅起来。那只手还在动,五个手指用力抓挠,把桌面抠出五个窟窿。
"美工刀!"我喊着去摸自己书包,早不知道甩到哪去了。池音已经握着刀扑过去,反手朝着腐手腕子砍下去。刀刃划过的地方,黑绿色的黏液喷了她一身,腐手"啪嗒"掉在地上,还在抽搐。
"她冲着印记来的!"池音抹了把脸上的黏液,表情又惊又恐,"阿夏,你的手心在流血!"
我低头,看见鲜血从血梅印记里渗出来,不是往下滴,而是浮在半空。那些血珠像有生命似的,慢慢聚在一起,在课桌上组成一朵诡异的图案——两朵交缠的梅花,共用一个花蕊,花瓣却是错开的。
双生梅。地下室石门上刻着的那种花纹。
突然,手心的灼痛变成撕裂痛。就像有只手从里面抓住了我的骨头,硬要往外拽。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指尖变长变尖,指甲变成黑红色,跟刚才陈淑云的爪子一模一样。
"不...不要..."我拼命想控制右手,可那只胳膊根本不听使唤。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过去,右手直勾勾地刺向池音的胸口。她离我那么近,能看见她瞳孔里映出的我的脸,满是惊恐和不敢相信。
"阿夏!"池音没有躲,反而伸出胳膊挡在胸前。她的校服被我的指甲划破,血珠立刻渗出来。我能闻到她血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跟她护手霜一个味道。
就在这时,后窗突然"哗啦"一声爆碎。玻璃碎片像下雨一样飞进来,中间裹着个半透明的人影。是陈默。他穿着染血的校服,肚子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那些血是透明的,落在地上就不见了。
"阻止印记!"陈默喊着朝我扑过来,他的手穿过我的右手时,发出刺耳的尖啸。手心的血梅印记剧烈闪烁,疼得我差点晕过去。就趁着这一瞬间的松动,我用左手死死抓住失控的右手腕。
"双...祭品..."
地上那截腐烂的断手突然动了。五个手指蜷缩着,像是在抓什么东西。腐烂的嘴一张一合,吐出这三个字。说完,整个手就化成了绿色的烟雾,散在空气里,留下一滩黑色的油渍。
教室突然"活"过来了。
同学们开始翻书、咳嗽、小声聊天。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刚才那些诡异的景象,好像真的只是我的噩梦。
除了课桌上那滩黑渍,还有我手心里的血梅印记。
池音把掉落的断耳发卡捡起来,刚碰到我的手心,那截粉色塑料突然变成了银光,钻进了印记里。血梅图案猛地一亮,我清楚地看见,五片花瓣旁边,慢慢浮现出第七片花瓣的轮廓,淡淡的红色,像是刚画上去还没干。
"第七片花瓣..."池音看着我的手心,声音发颤,"比预想的来得快太多了。"
我望向窗外,刚才那片灰白色的云还在,形状变得像个张开的人手,正缓缓地掠过教学楼顶。手心里的双生梅图案闪了闪,两个模糊的人影在花蕊里若隐若现。
"它们在催了。"池音突然抓住我手腕,她的指甲掐进我皮肤里,力道大得发白。我看见她瞳孔里映着两个交叠的血色梅花,"双生梅需要养分,而'祭品'..."她顿了顿,喉结滚动着,"从来不是一个。"
走廊突然传来短促的尖叫,像被捂住嘴硬生生掐断。同学们充耳不闻,前排男生甚至打了个哈欠翻过课本。池音拽着我往教室后门跑,美工刀的刀刃在裤兜里硌得慌。
楼梯口那面镜子在淌水。不是镜框漏水,是银灰色镜面像融化的蜡油般往下淌,水珠落地时"滋啦"作响,蚀穿了水泥地。镜中倒影晃得厉害,我看见两个模糊的影子在镜渊深处撕扯,其中一个穿着我今天的校服。
"别看!"池音捂住我眼睛,温热的掌心带着茉莉护手霜的残香。她指尖沾着黑绿色的黏液,蹭在我眼皮上凉丝丝的,"印记是钥匙也是枷锁,陈淑云想要的不是你命,是你手里这把开门的钥匙。"
天台铁门虚掩着,锈迹斑斑的锁孔插着半截粉笔。我推开门时铁锈簌簌往下掉,冷风卷着熟悉的腐臭味扑面而来。陈淑云趴在水箱上,半个身子陷在锈洞里,脊椎骨根根分明地戳破腐烂的皮肤,像某种血肉模糊的乐器。她手里攥着件白色连衣裙,布料上用血画着残缺的梅花。
"祭品..."她的头突然旋转一百八十度,腐烂的脸正对着我们,独眼里淌下血泪,"需要两个灵魂..."
天台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锁舌"咔哒"扣死的瞬间,我听见池音倒抽冷气的声音。她兔子发卡剩下的左耳朵正在龟裂,细密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粉色塑料表面渗出红色液体——不是颜料,是粘稠温热的血。
"糟了。"池音突然按住自己胸口,脸色比刚才的我还要白,"它开始...认主了。"
我手心的血梅印记猛地烫起来,第七片花瓣彻底清晰。这一次我看清了,花蕊里那两个模糊人影,一个是我,另一个梳着栗色长头发,别着兔子发卡。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