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刮得人脸生疼,我盯着池音发间那个龟裂的兔子发卡,左耳朵上的裂纹还在往下渗血珠。粉色塑料壳子变得黏糊糊的,像块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糖。
“走。”池音突然抓住我手腕往楼梯间拽,她手心都是汗,凉得像块冰。我踉跄着跟上,手心里的第七片花瓣烧得厉害,血梅印记像是嵌进肉里的烙铁,烫得我直抽冷气。
教学楼里安静得不正常。明明才下午五点,天色却暗得跟半夜似的,走廊顶灯忽明忽暗,滋滋啦啦响得人心烦。每个班级门口的牌子都在扭曲,302班变成了用血写的“祭品”,字迹还在往下淌红水。
“这不是放学时间。”我看清墙上电子钟的数字时头皮发麻,17:03,可整个走廊连个人影都没有。平时这个点挤得跟菜市场似的楼梯口,现在只有堆在角落的清洁工具,拖把倒在地上,拖把头朝着我们的方向,像只人手在招手。
池音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头顶的电子屏幕。原本该显示通知的地方,现在浮着行暗红色的字:“双生梅,需双魂。”
“别看!”她猛地捂住我眼睛,湿热的血珠蹭在我眼皮上。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不是冷的,是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颤。
“为什么——”话没说完就被拽着冲进最近的教室。门在身后“砰”地关上,插销自己“咔哒”扣上。教室里空无一人,夕阳斜斜地从窗户切进来,粉笔灰在光柱里飘得跟灵堂的纸钱似的。
池音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左手死死按住胸口。我看见她校服衬衫左边透出个淡红色的印记,形状像朵半开的梅花,位置正好对着心脏。
“你也有?”我蹲下去抓她胳膊,手刚碰到她皮肤,两个人同时疼得吸气。我的手心烫得像要烧穿,她胸前的梅花印记突然变得鲜红,跟我手心里的血梅像是用同个模子刻出来的。
“操!”池音骂了句脏话,声音都在抖。她从书包侧袋掏出那把美工刀,上次砍断陈淑云手腕的那把,刀刃上还沾着黑绿色的黏液。
银光闪过,她朝着自己胸口就划下去。我吓得一把抓住她手腕:“你疯了?!”
“试试能不能弄掉!”她挣开我的手,刀尖已经戳破了衬衫。可刀刃刚碰到那个梅花印记,就像切到了烧红的铁块,“滋啦”一声冒起白烟。美工刀在她手里软塌塌地弯下去,最后化作一滩银色液体,在地上聚成朵金属梅花。
“物理攻击没用。”池音盯着地上那滩液体,突然抓住我手按在她胸口,“感觉一下。”
温热的皮肤下有东西在跳,不是心跳,是种……频率更快的搏动。我的血梅印记跟她胸口的梅花像是两块吸铁石,互相拉扯着发热。疼,钻心的疼,像是有两根烧红的铁丝分别从我们俩的伤口插进去,再在中间打了个结。
“同步的。”我缩回手,看见她胸口的梅花颜色淡了点,而我手心的印记红得更亮,“你的疼能转移到我身上?”
池音没回答,突然转头看向黑板。原本该写着数学公式的地方,现在蒙着层血色薄膜。仔细看能发现那薄膜在蠕动,慢慢聚成两张人脸的形状——一张是我,另一张左边额角有颗小痣,跟池音一模一样。
“这他妈什么鬼东西!”我抓起讲台上的粉笔擦就砸过去。粉笔灰扑了满脸,黑板上的人脸却一点没受影响,反而咧开嘴笑起来,嘴角一直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
突然,课桌开始动了。
“咔嚓、咔嚓”的摩擦声在教室里炸开,四五十张桌子像长了腿似的,自动往中间聚拢。桌面蹭着水泥地,留下深深的划痕,在地上画出个巨大的梅花图案。我们俩正好站在花心的位置。
“包围圈!”池音拉着我后退,背脊顶上门板。最近的一张课桌突然腾空而起,桌腿朝下对着我面门砸过来。我猛地往旁边扑,桌子砸在地上,巨响震得耳朵嗡嗡响。
更多的桌子飞过来,有的横有的竖,在空中组成道旋转的木墙。木屑乱飞中,我看见每张桌子的抽屉里都伸出只腐烂的手,指甲又黑又尖,跟之前陈淑云戳穿课桌的那只一模一样。
“是她操控的!”我拽着池音往讲台跑,那些断手在我们脚边抓挠,黑绿色的黏液沾了我一裤腿。池音突然弯腰捡起半截粉笔,在讲台上快速画着什么,粉笔灰簌簌往下掉。
“画个屁!快跑啊!”我吼着去拉她,却被她甩开手。
“闭嘴看!”她把画好的图案转向我——是朵反向的梅花,花瓣朝着外面,正好跟地上的图案完全相反。那些旋转的课桌突然停住,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
池音趁机拉起我跳上讲台,踩着翻倒的凳子往窗户爬。玻璃冰凉,沾着层血一样的黏液。我刚摸到窗框,就看见外面趴着个东西——不是陈淑云,是个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男生,脸被头发遮住大半,只有惨白的手拍打着玻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让开!”池音举起凳子砸向窗户。玻璃碎裂的瞬间,那个男生的脸突然转过来,我看见他脖子上有圈深色的勒痕,像被人用绳子死死勒过。
“陈默?”我脱口而出。
窗外的人动作顿住了。下一秒,他的身影就像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似的扭曲起来,手里举着的东西却看得很清楚——半截粉色的塑料,形状像是兔子的耳朵,断裂处还沾着血丝。
我立刻看向池音的发卡。左耳朵不见了,只剩下个光秃秃的金属夹子,边缘有新的断裂痕迹。
“他拿的是你的发卡。”我声音都在抖,后脑勺的冷汗滑进衣领,“陈默的死跟你有关系?”
池音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就在这时,那些悬停的课桌突然同时砸下来。我们俩从讲台上滚下去,在地上滚作一团,课桌砸在讲台的位置,木屑溅了我们一脸。
“先逃出去再说!”池音拽着我往后门爬,她的右手一直按在左臂上,校服袖子很快被血染透。我这才发现她胳膊上有道口子,大概是刚才砸窗户时被玻璃划的,但流出来的血不是红的,是带着荧光的淡粉色。
“你的血——”
“别他妈废话!”她打断我的话,一脚踹开后门。走廊里弥漫着股檀香,跟清明节烧纸的味道一模一样。地上画着条血线,从我们教室门口一直延伸到楼梯口,像某种引路标记。
就在我们跨出教室的瞬间,陈淑云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装了十几个喇叭在同时播放:
“找到了……第二个容器……”
池音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直挺挺地倒下去。我眼疾手快捞住她,入手烫得厉害。她左胸口的梅花印记变得滚烫,透过衬衫把我的手心都烫红了。
“池音!醒醒!”我晃着她肩膀,她嘴唇动了动,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我手心。硬邦邦的,像片厚纸片。
“保护好……”她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匹配第七瓣……”
手里的东西硌得慌,我低头一看——是半片染血的书签,上面画着半朵梅花,刚好能跟我手心第七片花瓣的形状对上。书签纸是泛黄的宣纸,血是新鲜的,还在往下渗。
走廊尽头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背起昏迷的池音往楼梯口跑,她不算重,但背着跑起来特别费劲,像背着袋灌了水的棉花。每跑一步,她胸口的梅花印记就亮一下,我手心的血梅也跟着发烫,两种疼叠加在一起,感觉骨头都要烧化了。
楼梯间的门锁着。我急得用脚踹,门锁纹丝不动。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腐烂的臭味像藤蔓一样缠上来。
我腾出一只手去摸口袋里的美工刀——早就不知道掉哪儿了。只能握紧那半片书签,手心里的血渗进书签的纹路里,第七片花瓣突然亮得刺眼。
就在这时,楼梯间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不是从外面开的,是从里面。一只苍白的手拉开了插销,袖口沾着跟池音同款的粉色血迹。
\[未完待续\]我盯着那只苍白的手僵在原地。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节处有块月牙形的旧伤疤——跟我左手食指上那块一模一样。
门后的人走出来,校服领口沾着几缕暗红血渍。陈默的脸在走廊应急灯的绿光里忽明忽暗,左边额角那粒小痣像颗凝固的血珠。他脖子上的勒痕深可见骨,暗紫色的皮肤纹路里还缠着半圈透明的尼龙绳。
"救我。"他嘴唇没动,声音却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像台卡壳的旧收音机。那只没拉门的手举着半截兔子发卡,断裂截面渗出粉色的黏液,在指尖凝结成珠,坠落在地时溅开细小的血花。
我感到背上的池音突然抽搐了一下。她左胸口的梅花印记透过衬衫变得滚烫,烫得我脊椎发麻。手心的第七瓣花瓣开始发光,那半片宣纸书签像活过来般在我掌心跳动,泛黄的纤维里渗出细小的血线,慢慢勾勒出整朵梅花的轮廓。
陈默的目光掠过我背上的池音,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嗬嗬声。他举起另一只手,我这才发现他手腕上戴着串红绳,绳子上拴着片干枯的梅花瓣——跟我日记里夹着的那片一模一样。
"它在找完整的...魂。"他突然向前倾身,腐烂的酸味喷在我脸上,"你欠她的...要用血还。"
话音未落,楼梯下方传来木头碎裂的巨响。我低头看见陈淑云腐烂的手从楼下伸上来,十根手指齐刷刷地反向弯折,抓住楼梯扶手向上攀爬。她的长发垂在脸前,露出的半张嘴里塞着团惨白的头发——那是池音早上扎高马尾时用的头绳。
陈默突然抓住我手腕。他的皮肤冷得像冰块,指腹却异常用力。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校服衣领下露出更多触目惊心的勒痕,纵横交错像张暗红色的蜘蛛网。
"记住位置。"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像按下了收音机的调频键,"旧实验楼...地下三层...第三个通风口..."
"什么位置?!"我追问着,却看着他的半只胳膊已经穿过了我的身体。兔子发卡的断耳掉在地上,接触到血迹的瞬间化作纸灰,被穿堂风卷着飘向楼梯下方。
陈淑云的笑声从楼下涌上来,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两个都找到了...这次..."
背上的池音突然开始剧烈挣扎。我踉跄着后退半步,低头看见她原本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但瞳孔是全黑的,像两颗浸在墨水里的玻璃珠。她的右手猛地抓住我手腕,指甲深深掐进我皮肤里,硬生生在血梅印记旁边掐出四个血洞。
"跑!"池音的声音变了调,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别信她!去找..."
后面的话变成了嗬嗬的怪响。我感到她的指尖在我手心里划出个图案,不是梅花,是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楼梯转角的安全通道。扶手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陈淑云缠满黑发的脑袋已经探到了三楼平台,断裂的颈椎让她的头以诡异的角度歪向肩膀。
"她们要的是我。"池音突然低下头,嘴唇擦过我的耳垂,湿热的气息里带着铁锈味,"书签...拼图...别让..."
她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咬着牙将她往安全通道拖,刚拉开那扇绿色的门,就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陈默最后那点残影消失了,楼梯口只剩下滩不断扩散的粉色黏液,在地上聚成半朵残缺的梅花形状。
安全通道里弥漫着灰尘和铁锈味。我把池音靠在墙上,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检查她的情况——左胸口的梅花印记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像块腐败的淤青。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右手却仍然死死攥着,指缝里渗出金线般的淡粉血丝。
楼下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我捂住池音的耳朵往楼上跑,三级台阶并作一步。手机屏幕在口袋里震动,收到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只有张照片——是我们班上周的集体照,所有同学的脸都被涂黑了,只剩下我和池音站在正中间,额头上各顶着朵红色的梅花。
跑到顶楼平台时,我才发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样东西。是那块从旧实验楼捡来的断钥匙,此刻正发烫,钥匙齿上沾着的粉色黏液,顺着指缝滴在地上,画出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指向天台边缘那扇从没见过的铁门。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