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一把冰锥子扎进我鼻子,刺得我猛地吸气。眼睛黏糊糊的睁不开,眼皮重得像是被胶水粘住了。耳边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有人在拿锯子锯木头。
我费力地掀开眼皮,一道白光刺得我立刻眯起眼。天花板上那个老旧的吊扇正在慢悠悠地转,铁锈色的铁片叶片反光晃得我眼睛疼。教室也没这么晃眼啊...不对,这不是教室。
转头左右看看,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头柜。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方形的光斑,里面全是飞舞的灰尘。这是...医务室?
我动了动手指,右手臂传来一阵刺痛感,像是被针扎一样。低头一看,我的右手被纱布层层包裹着,最外面那层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红得发黑。
想起来了。巷子。沈云。炸弹。
我猛地坐起身,肚子该有个大窟窿才对!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校服好好地穿在身上,连个破洞都没有。我哆嗦着掀起衣服下摆,肚子上的皮肤光滑完整,别说枪伤了,连个疤痕都没有。
怎么回事?
后背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像是有个刚烧红的硬币贴在了皮肤上。伸手往后颈摸去,那个梅花印烫得吓人。比在巷子里时烫得多,好像要烧穿我的皮肤似的。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赶紧缩回手。指尖沾到点黏糊糊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是透明的液体,带着点淡淡的血腥味。
床头柜上放着个玻璃杯,里面盛着半杯水。我拿起杯子想喝点水,手刚碰到杯子,就听见"哐当"一声,门被人用力推开了。
池音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校服领口还沾着块灰,脸通红通红的,眼睛肿得像核桃。看见我醒了,她愣了一下,接着就冲了过来。
"初夏!你他妈吓死我了!"她声音都是哑的,好像刚哭过。
我被她晃得头晕,刚想开口说话,她的爪子就已经摸到我胳膊上了。"你手怎么回事?医生说你失血过多昏迷了!到底发生什么了?警察说你在爆炸现场被发现的,怎么会跑到那种鬼地方去?"
一堆问题砸过来,我脑子嗡嗡作响。"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总不能告诉她我遇见怪物了,还被寄生了吧?
"就是路过,"我避开她的眼睛,扯了个最烂的借口,"不小心被碎玻璃划到了。"
池音皱着眉盯着我,眼神里全是质疑。"碎玻璃能划出这么整齐的伤口?而且医生说你是失血过多,就这小口子能流多少血?"她指了指我包扎着的手。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注意到床单右侧有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半干了,边缘卷了起来。
"初夏,你看着我。"池音突然抓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她。她的手劲大得吓人,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了。"你到底在瞒什么?我们不是说好有事一起扛的吗?"
我别过头,不想看她那失望的眼神。"不关你的事,你别管了。"这事情太危险了,我不想把她也卷进来。
"不关我的事?"池音突然提高了音量,吓得我一哆嗦。"从你昨天下午没来上课开始,你的事就跟我有关系了!我找了你一晚上!打你电话关机,去你家你妈说你没回去,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又红了。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可这事真的不能告诉她。沈云他们连警察都敢炸,要是知道池音跟我有关系...我不敢想下去。
"我说了别管就别管!"我猛地推开她,想让她离我远点。
池音踉跄了一下,撞在床头柜上。上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一个染血的卫生纸团滚到她脚边。她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脸瞬间白了。
那是我当时包美工刀用的纸团。刀片虽然不见了,但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和一些灰黑色的粘液。
"这是什么?"池音举起纸团,手不停地抖。"这...这是刀子划的?初夏,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我慌了神,想去抢那个纸团。"你还给我!不关你的事!"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池音把纸团攥在手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是陈淑云吗?还是别人?你告诉我啊!"
"说了不是!"我急得快哭了,伸手去抢她手里的纸团。两人拉扯之间,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胳膊。
就在皮肤接触的瞬间,后颈的梅花印突然像炸开一样疼!一股热浪顺着我的胳膊流过去,冲进池音的身体里。
池音发出一声痛呼,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猛地甩开我的手。可就在这时,我的眼前突然被一片红光覆盖,不是天黑的那种暗,是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紧接着,乱七八糟的画面开始在我脑子里闪。
还是那个档案室,阴暗潮湿,空气里全是灰尘味。陈淑云蹲在地上,背对着我,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她手里拿着个铁匣子,就是我之前在记忆里看到的那个,上面的暗红色花纹看着特别恶心,像干涸的血。
"快点...快点打开..."她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又尖又细,听得我头皮发麻。
她从口袋里摸出根发卡,哆嗦着去撬那个铜锁。锁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发卡刚插进去就弯了。陈淑云急得用手去掰,手指都被划破了,血珠滴在锁孔里,看着特别瘆人。
"咔嚓"一声轻响,锁开了。
陈淑云兴奋地叫了一声,刚要打开盖子,突然停住了。她慢慢转过头,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我吓得往后退,可身体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过那张惨白的脸。
她的眼睛是红的。不是哭红的,是整个眼珠子都变成了暗红色,像两颗熟透的樱桃,看着就想吐。
"找到你了..."她咧开嘴笑,露出一嘴黄牙。随着她的笑声,铁匣子里突然射出一道红光,直直地钻进她的后颈。
就是那个位置!和我后颈梅花印一模一样的位置!
陈淑云的身体猛地向后仰,四肢僵硬地抽搐着,像只被电打了的虾。她的后颈慢慢鼓起一个小包,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一个红色的梅花形状。
"完美的容器..."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猛地转头,看见沈云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个一模一样的铁匣子。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很快...就会有更多了..."
"啊!"我尖叫一声,画面突然像玻璃一样碎了。
眼前还是医务室,池音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不停地发抖。她的后颈也有一个红色的印记,和我的梅花印一模一样!
"池音!你怎么样?"我赶紧爬下床,冲到她身边。她的额头全是冷汗,眼睛紧闭着,嘴里念念有词:"红色的...钻进去了...好多血..."
"池音!醒醒!"我用力摇晃她的肩膀。摇晃中,我的手又碰到了她的脖子。
后颈的梅花印又是一阵灼热,但这次没有画面了,只有一个声音直接出现在我脑子里:"找到容器...收集...回实验室..."
我猛地缩回手,惊恐地看着池音。她也慢慢地抬起头,眼睛里还带着血丝,死死地盯着我。
"刚才那个...是什么?"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陈淑云...她被那个红色的东西钻进脖子里了..."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原来那不是我的幻觉,池音也看到了。
池音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医务室的药柜前,打开柜门翻找起来。我吓得赶紧跟过去:"你干什么?"
她没理我,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卷绷带和一小瓶消毒水,转身走到我面前。"坐下。"她指了指病床。
我乖乖坐下,看着她拆开我手上的纱布。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那个前后通透的窟窿看着还是特别吓人。池音倒了点消毒水在棉花上,小心翼翼地帮我清理伤口。
"嘶——"消毒水碰到伤口,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害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疼吗?"池音放轻了动作,声音也温柔了不少。她一边帮我包扎,一边小声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池音,我害怕..."
"我知道。"她把绷带打好结,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别怕,有我呢。"
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你...你不怕吗?刚才那个..."
"怕啊。"池音笑了笑,眼睛还是红的。"但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更怕。"她帮我擦掉眼泪,"那个红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陈淑云,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把一切都告诉她。"那个红色的东西...是一种怪物。沈云说...叫实验体3号。它们会钻进人的脖子里,控制他们。陈淑云...她已经被控制了。"
我把巷子里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没敢提自己觉醒能力的事,怕吓到她。"沈云说...还有更多像陈淑云这样的'容器'。我怀疑...我们学校里可能就有。"
池音皱着眉,沉默了半天。医务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吊扇还在吱呀吱呀地转。窗外操场的喧闹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池音突然开口,眼神异常坚定。
我愣住了。"什么怎么办?"
"查啊。"池音理所当然地说,"查清楚这个实验体到底是什么,沈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总不能等着被这些怪物控制吧?"
"可...可是太危险了..."我犹豫着说,"沈云手上有枪,还有炸弹..."
"危险又怎样?"池音打断我,"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更多人变成陈淑云那样?"她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干燥。"初夏,我知道你害怕,但我们不能怂。再说了,我们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两个人。"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突然就不害怕了。好像只要有她在身边,再可怕的怪物我都能对付。
我用力点点头,眼泪又掉下来了,不过这次是开心的。"嗯!我们一起查!"
池音笑了,帮我擦掉眼泪。"傻瓜,又哭了。"她刚说完,我们俩同时安静下来。
后颈的梅花印突然又开始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烫。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
池音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她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问,也慢慢走了过去。
"外面...好像有个人一直在盯着医务室。"池音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
我也凑过去,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操场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操场角落的那棵大榕树下,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背对着我们。
"哪有人啊?"我疑惑地说。
池音没说话,只是慢慢转动窗帘,调整视角。那个身影也慢慢转了过来。
虽然离得有点远,阳光又刺眼,但我还是认出他来了。是李哲!
他的姿势特别奇怪,身体僵硬得像个机器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们对视的刹那,他突然咧开嘴笑了。那笑容特别诡异,嘴角咧到了耳根,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一点神采都没有。
后颈的梅花印烫得我快受不了了,像要烧起来一样。我死死盯着李哲的后颈,阳光照在他脖子上,隐约能看到一个红色的印记一闪而过。
和我、和陈淑云后颈那个梅花印一模一样!
"他...他脖子上是不是也有..."池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李哲突然抬起手,僵直的手指指向医务室的窗户。他的嘴角还保持着那个诡异的笑容,眼睛里慢慢渗出红色的血丝。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