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品柜和墙壁间的空间窄得像口棺材,我和池音挤在一起,连喘口气都得小心翼翼。后颈的梅花印烫得像是刚从炉子里捞出来的铁块,震感一阵比一阵强,顺着脊椎爬上来,震得我牙床都发麻。
"操。"池音突然骂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股狠劲。我转头看她,阳光从门上的破洞斜射进来,正好照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她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血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领口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
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像把铁钳子,捏得我骨头生疼。另一只手飞快地扯下挂在旁边的白大褂,布料被她扯得"刺啦"一声响。我吓得心脏差点停跳,赶紧按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我用气声问,嘴唇几乎没动。
池音没理我,另一只手已经摸到白大褂口袋,掏出一把剪刀——估计是医务室备用的。她"咔嚓咔嚓"几下,把白大褂剪成长条。碎布条掉在地上,沾了不少玻璃碴子。
"医务室后面是三年二班窗台。"她咬着牙,眼睛死死盯着药品柜的缝隙,那里能看到教导主任的皮鞋尖,"我把布条塞进通风口,制造点动静。"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行!"我反手按住她的手,指甲掐进她肉里,"那里面有学生!你想害死他们吗?"
池音猛地转头看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特别吓人。"要么死我们两个,要么死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选吧,现在!"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
"我宁可被这些怪物撕碎,也不会做害死别人的帮凶!"我也急了,抓住她的手腕往回拽。剪刀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医务室里格外清楚。
池音的脸瞬间白了。她一把推开我,想去捡剪刀。我被她推得往后撞,后背狠狠撞在金属架上。上面的血压计没放稳,"哗啦"一声掉了下来,玻璃外壳摔得粉碎。银色的水银珠滚了一地,在阳光下像一群小蛇似的到处乱窜。
其中一颗滚到我手心里,冰凉刺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走廊里的拖沓脚步声突然停了。
然后,我们听到了。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着药品柜的方向走来。教导主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像破风箱在拉。还有其他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墙壁,"刺啦刺啦"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后颈的梅花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像是有个小马达在皮肤下面高速旋转,震得我头晕眼花。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来。
池音也脸色惨白地捂住后颈,额头上全是冷汗。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愤怒,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决绝。
药品柜开始摇晃,"哐哐"作响。上面的药瓶摇摇欲坠,几盒棉签从缝隙里掉下来,砸在我们脚边。
"咚...咚...咚..."
教导主任在撞柜子!
每撞一下,柜子就往我们这边挪一点,空间越来越小,逼得我们几乎要贴在一起。我能闻到池音身上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混合着她呼出的热气,喷在我脸上。
太近了。
我们两个几乎是胸贴胸,我能感觉到她心脏在疯狂跳动,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撞得我胸口发疼。她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进肉里,留下几道血痕。
"按住它!"我突然想起来什么,死死用手掌捂住后颈的梅花印。
奇迹发生了。
震动真的减弱了!虽然还是有点感觉,但明显没刚才那么强烈了,像是手机从震动模式调到了静音。
我赶紧抓住池音的手,按在她后颈上,拼命用口型示意:"按这里!"
池音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用尽全力按住自己的后颈。她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一点,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就在这时,药品柜的缝隙里突然伸进来一只手!
惨白浮肿,手指关节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黑红色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污。那是教导主任的手!
我和池音吓得同时屏住呼吸,身体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一动不敢动。那只手在缝隙里摸索着,指尖划过覆盖在柜子上的白大褂布料。
"刺啦——"
布料被勾住,向上拉起了一条缝隙。
透过那条缝,我看到了教导主任的脸。
一半脸皮已经垮了下来,挂在下巴上,露出里面灰白色的肌肉组织。他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直勾勾地盯着药品柜里面。后颈的梅花印红得发黑,像个活物一样在皮肤下面蠕动着。
我感觉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紧紧闭上眼睛,身体抖得像筛糠。池音突然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死死按住我的肩膀,把我往墙壁上压。她的手心全是冷汗,带着一股血腥味。
那只手在缝隙里摸索了一会儿,没找到什么,又缩了回去。
外面传来"嗬嗬"的声音,像是在疑惑。
药品柜又被撞了几下,然后脚步声慢慢远去了。先是教导主任的,然后是另外两个怪物的。它们好像往医务室门口的方向去了。
我和池音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敢动,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才敢大口喘气。
"吓死我了..."我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手抖得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池音没说话,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捡起地上一块带着血迹的玻璃碎片。那是之前池音扎李哲用的那块,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
"你要干什么?"我看着她的动作,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池音没理我,只是用手指试了试玻璃的锋利度。
"池音!"我抓住她的手,"放下!你想干什么?"
"我要看看这鬼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她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为什么按住它就不震动了?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不行!你会感染的!"我拼命想抢下她手里的玻璃碎片,"我们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而不是在这里自残!"
"现在担心感染?"池音冷笑一声,甩开我的手,"我们可能活不过今天下午!初夏,我们必须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不然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们还是死路一条!"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抓不住她。她拿着玻璃碎片,颤抖着伸向自己的后颈。
"别...别这样..."我吓得声音都变了,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
池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然后猛地用玻璃尖部划向自己的后颈!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鲜血涌了出来,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染红了她半件校服。
然后,我们都愣住了。
透过那道血淋淋的伤口,我清楚地看到,那个梅花印根本不是浮在皮肤表面的!它像红色的纹身一样,深深地嵌在皮肉纹路里,边缘甚至和毛细血管连在了一起,随着她的心跳微微搏动着。
那根本不是什么印记。
那是活的!
池音颤抖着伸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嵌在肉里的梅花印。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自己后颈的梅花印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我,疼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我惊恐地看向池音。
她的脸色同样惨白,眼睛瞪得滚圆,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我后颈的皮肤下面蠕动生长。
那个梅花印,它在生根发芽。
池音的手指还停留在后颈的伤口边缘,血珠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和散落的水银混在一起。我能看见她瞳孔里映着自己血淋淋的后颈,那片皮肉翻开的地方,梅花印记像某种活物般微微翕动。
"它们在长根。"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是纹身,是...某种寄生体?"
话音未落,医务室门口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人被狠狠推在墙上,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和池音同时捂住嘴,连呼吸都忘了。
药品柜和墙壁的缝隙里,那双熟悉的皮鞋尖又出现了。
这次更近,鞋头几乎贴在柜子木板上。教导主任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吸气声,像是在嗅闻什么气味。我突然想起池音后颈还在流血——血腥味!
"走!"池音猛地拽起我,另一只手抓过地上的剪刀塞进校服口袋。她拉着我弯腰穿过药品柜另一侧的狭小空间,膝盖重重磕在金属架上,疼得我差点叫出声。
后颈的刺痛感又回来了,比刚才更强烈。像是有针在肉里搅动,随着我们的移动愈发尖锐。我死死按住那个位置,手指都在发抖。
池音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医务室后方的通风管道口。那个布满灰尘的方形口子比篮球大不了多少,盖板早已在之前的混乱中不知所踪。
"能进去吗?"她用气声问,眼睛扫过管道深处的黑暗。
通风口内壁结着蛛网,几根生锈的铁丝从管道顶部垂下来,上面还挂着某种灰白色的粘液。我踮脚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觉得一阵反胃——管道底部散落着十几颗牙齿,形状大小都像是小学生的。
"里面有东西。"我抓住池音的胳膊,指尖冰凉。
门口的皮鞋声开始移动,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教导主任显然已经确定了我们的位置,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医务室里像敲鼓一样,震得地面都在发颤。
池音突然将我推向通风口:"进去!我掩护你!"
"不行!"我抓住她的手,"要走一起走!"
"闭嘴!"池音低吼着将剪刀塞进我手里,"管道只能容下一个人,快进去!按住后颈别松手!"
她突然从墙上扯下一整块松动的石膏板,侧身躲在门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教导主任扭曲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像一株没有叶子的怪树。
我看着池音紧绷的侧脸,看着她后颈不断渗血的伤口,突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眼眶瞬间发热,后颈的刺痛感几乎让我站立不稳。
"活下去,初夏。"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三年二班,找王老师。"
教导主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只惨白浮肿的手先伸了进来,指甲在门框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池音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手中的石膏板砸了过去!
"砰!"
石膏板正中教导主任的脸,将他打的一个趔趄。池音趁机冲到通风口,双手用力将我往里推。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冷汗和微微的颤抖。
"记住,别相信——"她的话戛然而止。
我转头时,正好看见教导主任抓住了池音的脚踝。那张只有一半脸皮的脸距离池音不到十厘米,浑浊的黄色眼睛死死盯着她。后颈那个红得发黑的梅花印,正在皮肤下剧烈蠕动。
"快跑啊!"池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用另一只脚踹向教导主任的脸。
通风管道里一片漆黑,我只能凭着感觉往前爬。锋利的金属边缘划破了我的校服和皮肤,后颈的刺痛感越来越强。我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线。
那是管道的出口,正对着一间教室的天花板。我能听见下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小声说话。
求生的本能让我忘记了疼痛,我拼命朝着那丝光亮爬去。就在我的手即将够到出口格栅时,身下的管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来自外面,而是管道内部!
某种黏腻的东西缠住了我的脚踝,冰冷滑腻的触感让我头皮发麻。我低头一看——几根灰白色的触须正从管道深处伸出来,像蛇一样缠绕住我的小腿,上面还沾着我刚才看见过的那种牙齿!
后颈的梅花印突然烫得像要烧穿我的皮肤,一个尖锐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找到你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