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后的阶梯比想象中深,我数到第三十七级时,头顶的月光已经变成狭窄的银线。地下室潮湿得像泡过水的棉絮,每走一步都能带起地上的积灰,在领口凝成冰凉的霜。颈后的梅花印记突然跳着疼,不是之前的灼烧感,而是像有枚细针正在挑开皮肉,疼得我扶住石壁直喘气。
石壁摸上去是温热的,与周围的湿冷空气截然不同。指尖划过那些模糊的刻痕,突然摸到一处深陷的凹槽——是朵梅花形状的凹陷,花瓣纹路与后颈那个跳动的印记完全重合。当我无意识地用掌心按住凹槽时,整个通道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原本混沌的刻痕在光芒中连成完整的图案:无数锁链缠绕着一朵盛放的梅花,根系深深扎进人体脉络形状的沟槽里。
"这是..."我凑近细看,突然被腥臭的铁锈味呛得后退半步。石壁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黏液,正顺着脉络沟槽缓缓流动,在蓝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后颈的疼痛骤然加剧,感觉像是印记要从皮肤里钻出来,与石壁上的图案合为一体。
日记本从衬衫里滑落,啪嗒掉在阶梯上。展开的纸页在幽蓝光芒中,那些妈妈的字迹开始扭曲变形,渐渐显露出另一层隐藏文本——不再是清秀的钢笔字,而是潦草的血书,墨迹边缘还沾着皮肤组织:
"轮换仪式需要双血脉共振,梅花为钥,梧桐为引..."
梧桐?我猛地攥紧口袋里的银戒指,内侧的梅花纹路硌进掌心。张野腰间那个模糊的印记轮廓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不是模糊的梅花,而是分叉的梧桐枝干!难怪每次接触他,颈后的灼痛感就会变化,原来我们是所谓的"双血脉"?
通道尽头传来水滴声,规律得像老式座钟的摆锤。越往下走,空气中的铁锈味越浓,还混进一种奇怪的甜腻气息,像烂熟的杏子发酵后的味道。后颈的印记突然发烫到极致,我忍不住抓住领口往下扯,透过手机屏幕的光看见镜中自己的后颈——那块纱布已经被血染透,暗红色的梅花图案正透过皮肤往外渗,边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起伏。
"咚...咚...咚..."
水滴声突然变调,像是有什么重物正在敲击水面。我摸出张野塞给我的打火机点燃,火光在潮湿的空气中抖得厉害。跃动的火苗前方,出现了一个圆形空间,正中央立着尊齐腰高的石台,上面漂浮着朵篮球大小的幽蓝色火焰,像是凝固的月光。而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环绕空间的青铜镜——整整十二面,镜面都布满裂纹,却依然能映出清晰的影像,每个影像里都是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但他们都有同样的特征:颈后怒放的梅花印记,像要把皮肤撑开的红。
"找到你了,血脉容器。"
电子合成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惊得我手里的打火机都掉在地上。火光熄灭的瞬间,十二面铜镜同时亮起,镜面里那些人影开始扭动,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拍打镜面,发出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后颈的梅花印记突然剧烈疼痛,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皮肉,我扑倒在石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石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顺着石台凹槽流进火焰。
幽蓝色的火焰突然炸开,化作漫天光点钻进铜镜。镜中那些人影开始呐喊,嘴巴张得能塞进拳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绝望的表情在布满裂纹的镜面上疯狂扭动。我认出了最左侧铜镜里的人影——照片上抱着婴儿的奶奶,她脖颈处的梅花印记正在溃烂,黑色的汁液顺着镜面流淌下来,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奶奶?"我伸手触碰镜面,指尖立刻传来灼烧感。镜中的奶奶突然转向我,原本温柔的眼睛变得空洞,嘴唇无声地开合着。我读懂了她的唇语:"不要相信任何人..."
"滋啦——"
电流穿过身体的瞬间,脖颈被冰冷的金属环住。黑西装不知何时出现在入口处,其中一人举着类似电击枪的东西对准我,银色的徽章在幽蓝火光中泛着冷光。颈后传来更剧烈的疼痛,不是来自印记,而是金属环正在收缩,边缘的尖刺刺破皮肤,鲜血顺着脊柱流进校服领口。
"终于找到纯净的梅花血脉了。"为首的男人戴着黑色手套,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他蹲下来翻看我的脸,动作像在检查牲口,"林墨那个叛徒藏得真够深。"
"放开我!"我挣扎着想够到石台上的日记本,却被他踩住手腕。骨头相碰的咯吱声中,他突然扯掉我无名指上的银戒指,举到幽蓝火焰下查看内侧的纹路。
"梧桐血脉的信物?"他冷笑一声,往我脸上啐了口唾沫,"看来那小子也找到宿主了。正好,省得我们再费力气。"
十二面铜镜突然发出嗡鸣,镜面里的人影开始撞向镜面,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为首的男人脸色骤变,突然掏出针管扎进我颈动脉:"激活仪式提前,现在就带你去见陈家宗主。"
药物顺着血管扩散的瞬间,后颈的梅花印记突然爆发出强光。我在失去意识前,看见所有铜镜同时碎裂,无数人影从碎片中涌出,他们脖颈处的印记都在流血,汇成溪流涌向石台。那个幽蓝色火焰突然变成鲜血的颜色,在火焰中心,缓缓浮现出张野的脸,他颈间的梧桐印记同样在剧烈发光,与我后颈的疼痛形成诡异的共振。
\[未完待续\]药物在血管里撕开灼热的通道,意识像被丢进滚筒洗衣机。昏沉中我尝到铁锈味的血,后颈梅花印记像有团活火在烧,连带着脊柱都在发烫。
"嘀嗒..."
不是水滴声。有人在耳边轻轻敲着什么硬物,规律得像是在倒计时。眼皮重得像灌满水泥,我挣扎着想睁开,却只听见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醒了?"女人的声音带着静电音,像老式收音机调频不稳,"梅花血脉觉醒程度78%,梧桐信物同步率91%...陈家找到的竟是这代最强容器。"
强光突然刺得我眯起眼。视线聚焦时,正对上块悬浮的全息投影——蛛网般的血管图谱上,红色光点沿着脊椎飞速蔓延,在颈后形成绽放的梅花形状。更让我心脏停跳的,是图谱旁标注的立体影像:十二张脸,年龄、性别各异,但颈后都嵌着同样的血色梅花。最末那张照片赫然是奶奶二十岁的样子,影像下方跳动着行绿字:【容器存活时长:31年75天】。
"醒了就老实点。"粗粝的麻绳勒进手腕,我这才发现自己被捆在金属台上,四肢都连着透明输液管。余光瞥见旁边还有张一模一样的台子,空置的皮革束缚带沾着暗红色血渍,边缘发黑的针孔密密麻麻。
房间是标准的实验室布局,白得发蓝的墙壁,不锈钢操作台,以及天花板上旋转的消毒灯。但空气中弥漫的不是消毒水味,而是种甜腻的腐烂气息,像实验台那些培养皿里漂浮的东西——十几朵泡在琥珀色液体里的梅花,花瓣边缘都泛着不健康的紫黑。
"别装睡了。"有人扯我头发。我被迫仰起头,看见穿白大褂的男人正举着超声波探头按在后颈。冰冷的耦合剂流进衣领,显示屏上我的梅花印记在发光,根系般的血管向大脑延伸,"真是完美的共生体..."
共生体?我猛地扭动身体,输液管扯得手背生疼。男人突然按住我后颈印记,剧痛瞬间炸开,眼前浮现出诡异的画面:无数人倒在石台上,脖颈处敞开的伤口都盛着朵发光的梅花,他们的血顺着沟槽汇成溪流,滋养着中央那团幽蓝火焰...最后出现的是奶奶的脸,她举着银戒指刺向自己的印记,鲜血溅在铜镜上,形成我日记本最后那页的血书。
"看够了?"男人抽出针管,针尖闪着寒光,"本来想等梧桐血脉凑齐再激活,但铜镜碎了,只能提前..."
梧桐!张野!
我突然想起失去意识前的画面——幽蓝火焰中张野的脸,他颈间亮起的梧桐印记。猛地挺身撞向男人,操作台的试管摔得粉碎,琥珀色液体在地上蔓延。发着光的梅花浸泡其中,竟开始缓缓蠕动。
警报声突然刺耳响起。铁门被撞开的瞬间,我看见张野站在门口,嘴角还淌着血,脖颈处梧桐印记亮得惊人。他手里攥着半截银戒指,另一半正在我口袋里发烫——那是他塞给我防身的,内侧刻着的梧桐纹路此刻正透过布料灼我的皮肤。
"接稳了!"张野突然扯开衬衫,胸膛赫然有道新鲜伤口。他掏出把沾血的美工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在衣领内侧藏着的青铜碎片上。幽蓝光芒暴起的瞬间,十二道锁链破土而出,将实验室的人全部捆住。
我趁机挣开束缚扑过去,却在碰到他的刹那被弹开——两人印记同时爆发出强光,空气中响起无数哀嚎。那些被锁链缠住的人正在融化,化作黑色雾气涌向我们,脖颈处都浮现出同样的梅花印记。
"抓紧我!"张野拽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血与我后颈渗出的血混在一起。我俩的印记突然开始旋转,像齿轮般严丝合缝地咬合——梅花嵌进梧桐枝干的凹槽,无数记忆碎片砸进脑海:
奶奶举着银戒指刺向印记...母亲在医院烧掉所有信件...张野父亲临终前塞给他青铜碎片...地下室十二面铜镜里无数代"容器"...血脉轮换仪式的真相...
"这不可能!"张野突然踉跄后退,我俩的印记同时冒出血珠,"他们说找梧桐血脉是为了..."
"完成最终献祭?"女人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无数黑手从雾里伸出,最前面那只戴着黑色手套,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正是地下室那个为首的男人。而他背后站着个穿旗袍的老妇人,手里把玩着枚银戒指,内侧刻着的梧桐纹路在她苍白的指间闪着血光。
"外婆?"张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妇人摘下墨镜,露出与张野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孔,只是她的左眼跳动着幽蓝火焰,与祭坛石台上那团别无二致。
后颈的梅花印记突然剧痛,我低头看见皮肤正在开裂,发光的纹路顺着血管爬向心脏。张野突然抱住我,他的梧桐印记同样在渗出鲜血:"奶奶说过...双血脉共振会让印记反向吞噬..."
黑雾突然涌来,无数张绝望的脸在里面翻滚。老妇人轻笑着扔出银戒指,两枚戒指在半空相吸,迸发出刺目的光柱。我和张野被弹开撞到墙上,鲜血顺着我俩的印记流在地面,形成诡异的共生图腾——梅花与梧桐的根系缠绕着扎进血管图谱,而图谱中心赫然是张残缺的婴儿照片,颈后同时有着梅花和梧桐的发芽印记。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要找你们了吧?"老妇人踩着满地发光的血液走来,她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蛇形,"31年前没能完成的轮转,该由你们这对'双生容器'补上了..."
剧痛中我摸到口袋里的日记本,展开的纸页上,妈妈的字迹正在重组,最后变成行血字:
"第45代双生容器,将于月圆夜同时觉醒记忆..."
窗外突然传来钟鸣,月光透过铁栏照在张野脸上。他的瞳孔正变成幽蓝色,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小夏,还记得福利院后山那棵梧桐树吗?"
我猛地睁大眼睛——那不是他该有的记忆。
记忆碎片突然决堤:五岁那年我在梧桐树下埋了个铁盒,里面放着半块梅花酥...而此刻张野正一字不差地复述着我日记本里的秘密。他身后的老妇人笑得更灿烂了,旗袍盘扣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光泽,与祭坛石壁的纹路完全吻合。
"因为你们本就是..."
张野的眼睛彻底变成幽蓝色时,我听见日记本掉在地上的声音。摊开的纸上,我的笔迹正缓缓浮现:
"——同一个人。"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