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当天，徐慕躲在礼堂洗手间的隔间里，手指死死攥着那条烟粉色裙子的裙摆。门外传来林小满的催促声："徐慕！你再不出来就要错过开场了！"

镜子里的女孩脸颊绯红，鬓边的樱花发卡在灯光下闪烁着珍珠光泽。徐慕深吸一口气，推开隔间门的瞬间，林小满的尖叫声差点刺穿她的耳膜。

"天啊！你这是——"林小满围着徐慕转了一圈，"我都不敢认了！"

裙摆的薄纱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像一朵盛开的樱花。徐慕不自在地拉了拉肩带："太夸张了吧？"

"夸张？"林小满拽着她往外走，"白宴看到怕是要当场昏过去！"

礼堂里人声鼎沸。徐慕从侧门溜进去时，舞台上的班级正在表演街舞，鼓点震得地板微微颤动。她猫着腰摸到后台，差点撞上一个抱着大提琴的学弟。

"小心！"有人扶住她的肩膀。

徐慕回头，陈雅穿着银色礼服站在灯光下，头发盘成精致的发髻，脖颈线条像天鹅般优雅。她吹了声口哨："哇哦，我们的主唱终于肯穿裙子了？"

"闭嘴。"徐慕耳根发烫，"白宴呢？"

陈雅的笑容微妙地僵了一下："还没来。"

"什么？"徐慕的声音陡然提高，"马上就到我们了！"

"别急。"陈雅按住她的肩膀，"他发消息说在路上了。"她的目光落在徐慕的发卡上，眼神柔软下来，"很适合你。"

后台的灯光忽明忽暗，徐慕盯着节目单上《樱花三重奏》后面标注的"表演者：白宴、徐慕、陈雅"，胃部像打了个死结。距离他们的节目还有三个，而白宴的手机已经关机一小时了。

"我去门口等。"徐慕转身要走，却被陈雅拉住。

"等等。"陈雅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喷雾，"定妆用的，闭上眼。"

清凉的水雾落在脸上，带着淡淡的樱花香。徐慕睁开眼，发现陈雅的眼眶有些发红。

"你..."

"睫毛又进眼睛了。"陈雅迅速转身整理乐谱，"去等吧，我调一下钢琴。"

礼堂侧门外的樱花树已经凋零大半，粉白的花瓣铺了一地。徐慕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站在台阶上，四月的风带着凉意拂过她裸露的肩膀。

远处操场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快步走来。白宴穿着黑色西装，怀里抱着厚厚的乐谱文件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看到徐慕的瞬间，他猛地停住脚步。

徐慕下意识想躲，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十米开外，白宴的目光从她的发卡一路向下，经过肩膀、腰线，最后停在裙摆上。他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喂！"徐慕顾不上高跟鞋，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你去哪？马上就到我们了！"

白宴背对着她，肩膀僵硬："我...忘带东西了。"

"什么东西比演出还重要？"徐慕拽住他的袖子，"你到底..."

白宴转过身，徐慕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右手紧握成拳抵在嘴边，像是要阻止什么话脱口而出。

"你..."徐慕突然明白了什么，松开他的袖子，"是裙子太奇怪了吗？"

"不是。"白宴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是...太好看了。"

一片樱花恰好落在徐慕的睫毛上，世界顿时染上一层粉色的滤镜。她眨了眨眼，花瓣飘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笨蛋。"她小声说，"快走吧，陈雅要急死了。"

礼堂里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徐慕站在舞台侧翼，能清晰地听见主持人宣布："接下来请欣赏高三(2)班带来的《樱花三重奏》，表演者：白宴、徐慕、陈雅。"

聚光灯亮起的瞬间，徐慕的腿像灌了铅。白宴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别怕。"

三个字，奇迹般地让她找回了呼吸。徐慕迈步走上舞台，刺眼的灯光下，她只能隐约看见台下黑压压的观众。钢琴和小提琴已经就位，陈雅冲她眨了眨眼。

白宴在钢琴前坐下，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礼堂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嗡声。徐慕站在麦克风前，感觉喉咙干得像沙漠。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徐慕闭上了眼睛。《钟》的前奏如清泉般从白宴指尖流淌而出，陈雅的小提琴随即加入，两种音色交织成华丽的网。徐慕数着拍子，在第八个小节深吸一口气——

"さくらさくら......"

她的声音像一片轻盈的花瓣，飘落在钢琴与小提琴编织的网上。原本紧张的声线在音乐中舒展开来，徐慕惊讶地发现自己记得每一个转调，每一个换气点，就像这些旋律早已刻在DNA里。

间奏部分，白宴突然转向她，手指在琴键上弹出一段即兴旋律——那是《致X.S.》的主题。徐慕愣住了，歌词卡在喉咙里。陈雅的小提琴及时补上空缺，同时向她使了个眼色。

音乐如同时光般流转。当三重奏进入最后的高潮部分时，徐慕看见第一排的评委老师放下了打分表，专注地望向舞台。白宴的钢琴突然变得激昂，陈雅放下小提琴，走到另一台钢琴前加入合奏——这是排练时从未有过的安排。

徐慕站在两架钢琴之间，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最后的副歌，她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如樱花绽放般舒展开来。台下有闪光灯亮起，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整个礼堂化作一片星海。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徐慕的眼前模糊了。掌声如雷，她看见白宴站起身，向来冷静的眼睛亮得惊人。陈雅优雅地鞠躬，然后退后一步，将徐慕推向白宴身边。

谢幕的瞬间，白宴抓住了徐慕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薄的汗。聚光灯太亮，徐慕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那只手微微发抖。

回到后台，徐慕的双腿终于开始发软。她扶着墙慢慢蹲下，裙摆在地上铺开成一朵花。

"我们...成功了？"她仰头问。

白宴站在逆光处，突然弯腰将她拉起来，然后——在徐慕的惊叫声中——把她高高抱起转了一圈。陈雅的尖笑声，其他表演者的口哨声，远处老师的呵斥声，全都混在一起，像一首狂欢的交响曲。

"放我下来！"徐慕捶打白宴的肩膀，却忍不住笑出声。

白宴轻轻放下她，双手仍扶着她的腰，眼睛亮得像装进了整个星空："你穿裙子很好看。"

徐慕正要反驳，陈雅突然挤进两人之间："喂喂，这里还有个功臣呢！"她晃了晃手机，"我刚收到消息，评委组给了我们最高分！"

三人相视而笑，徐慕突然发现白宴的西装口袋里露出一角乐谱——是《致X.S.》。趁他去应付前来祝贺的同学时，她悄悄抽出来看了一眼。

谱子的右下角，原本的"X.S."被铅笔轻轻划掉，旁边写着三个小字：【致徐慕】。日期是她转学来的那天。

徐慕的耳朵嗡的一声，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她抬头寻找白宴的身影，却看见陈雅站在角落，低头看着手机，表情凝固在震惊与喜悦之间。

"怎么了？"徐慕走过去。

陈雅缓缓抬头，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茱莉亚音乐学院...他们给我提前录取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但必须下周就去报到。"

徐慕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远处，白宴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接听后表情逐渐严肃，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与徐慕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徐慕突然明白了——那是音乐学院的电话。

颁奖仪式像一场梦。徐慕站在领奖台上，左边是陈雅灿烂的笑脸，右边是白宴挺直的背影。校长宣布他们获得艺术节特等奖时，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说两句吧。"校长把话筒递给白宴。

白宴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台下，最后停在徐慕脸上："音乐最奇妙的地方，是能让不同世界的人相遇。"他顿了顿，"谢谢你们成为我的和弦。"

掌声中，徐慕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过脸颊。陈雅在另一边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庆功宴设在食堂。徐慕换回校服，却舍不得取下樱花发卡。她端着可乐穿过人群，寻找白宴的身影，却在后门看见他和陈雅站在樱花树下说话。陈雅的表情很激动，而白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徐慕转身想走，却撞上了林小满。

"你猜怎么着？"林小满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听说白宴拒绝了音乐学院的破格录取！"

可乐杯从徐慕手中滑落，冰块和褐色液体洒了一地。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下午啊！"林小满压低声音，"据说院长亲自打电话来的..."

徐慕推开人群冲向门外，樱花树下却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片花瓣飘落在她肩上，像一声轻轻的叹息。

回到家已是深夜。徐慕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陈雅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午十点，音乐教室。有重要的事要说。】

徐慕盯着天花板，艺术节的热闹渐渐远去，只剩下无边的寂静。她取下樱花发卡，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给改变我们轨迹的星星】。

窗外，最后一朵樱花在月光下悄然凋落。

绽放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