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邝露提着一盏素绢宫灯,沿着青石小径缓步而行。她肩上的胎记隐隐发烫,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自冰刃认主之后,她的命运便如同被卷入一场无声的风暴,再也无法回头。
天后罚她抄写《天规》三日,以示惩戒。虽未明言,但她心知肚明,那不过是表面功夫。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她的住处位于瑶池西畔,偏僻幽静,原是专为掌星女官所设。如今却因她的“升迁”而显得格外冷清。屋内烛火摇曳,案上铺开的帛书已写了大半,字迹工整却略显疲惫。
她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抬眼望向窗外。风起云涌,天际似有雷光隐现,压抑得令人心悸。
星盘静静躺在案角,映着烛光泛出微弱银辉。她本欲将它收起,指尖刚触到边缘,忽觉一阵刺骨寒意顺着手臂蔓延至心口。她猛然缩手,再看星盘,只见其表面竟浮现出一抹暗红,宛如血渍悄然晕染。
她屏住呼吸,凑近细看。
那是一段模糊的文字,字迹扭曲,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压制,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关键词:“霜花”、“弑神”、“命格逆转”。
她心头骤然一紧。
这段预言……与润玉生母当年之死何其相似?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轻叩声。
她起身开门,见润玉立于廊下,衣袂翻飞,眉宇间藏着一丝冷意。
“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他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邝露垂眸,语气平静:“臣不知殿下所指。”
润玉跨步入内,目光落在星盘之上。只见他伸手拿起星盘,指尖轻抚那抹血色印记,神色愈发阴郁。
“我母亲死时,胸口插着一朵霜花。”他缓缓开口,语中透着几分试探,“而这星盘上的印记,竟与那霜花形状无二。”
邝露心头一震,面上却极力维持镇定:“此事蹊跷,臣亦是初见此景,并不知晓其中缘由。”
润玉凝视她片刻,忽而冷笑一声:“你真的一无所知?”
她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让:“若臣知晓,又怎会任由此事发生?”
润玉沉默良久,终是放下星盘,转身踱至窗前。
“你可曾想过,这星盘为何偏偏选中你?”他背对她,声音低哑,“它从不言语,却总在关键时刻显露真相。或许……它早已知道些什么。”
邝露心中一凛。
她的确未曾深思过这个问题。星盘自她出生便随身携带,从未有过异动,直到遇见润玉,才逐渐显现异象。而今更是在她抄写《天规》时,突然浮现血色预言——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她低头看向自己左肩下方的胎记,形状正如那朵霜花,清晰可见。
“殿下……”她迟疑开口,“可否容臣再查证一二?”
润玉未应,只道:“你既已接掌冰刃,便该明白自己的位置已非从前。天后不会善罢甘休,而我……也未必能护你周全。”
他话音落下,窗外惊雷炸响,一道闪电劈落天际,照亮整个殿宇。
邝露望着那抹雷光,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预感——这场局,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凶险。
次日清晨,邝露依旧伏案抄写《天规》,一夜未眠,眼底泛着淡淡青影。她昨夜反复比对星盘上的霜花印记与自己胎记的形状,果然发现二者几乎完全一致,甚至连纹理走向都毫无偏差。
她心中隐隐作痛。
若说这是宿命的安排,那她是否早已注定要成为那个“弑神者”?
她不愿相信,却又无法忽视那些蛛丝马迹。
就在此时,铜镜中倒映出她肩头的胎记,竟隐隐泛出一层白光,如同回应星盘的召唤。
她猛地抬头,却发现镜中倒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她怔住,再仔细看去,一切又恢复如常。
她轻轻抚摸肩头,指尖传来一阵灼热。
“这不是幻觉……”她喃喃自语。
星盘光芒黯淡下来,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她深知,自己必须尽快弄清楚真相。否则,不仅自身难保,恐怕还会牵连他人。
午后,天后召见润玉。
邝露虽未被传唤,但听闻锦觅匆匆前往紫方云宫,神情复杂,似有不安。
她独自坐在檐下,手中摩挲着冰刃,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风起时,一片花瓣飘落在她膝头,带着淡淡的香气。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第二章那晚,她曾在润玉寝殿外看见星盘在月光下发光;第三章进入紫方云宫时,宫门上的符文也在阳光下闪烁;第四章冰刃认主时,剑柄处的霜花纹路与她胎记相同……
这些线索,是否早已串联成一条通往真相的路径?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星图、霜花、冰刃、天后冷漠的笑容……
她猛地睁开眼,心跳如鼓。
“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了。
星盘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她体内流淌的太阴之力,正是打开某段尘封记忆的钥匙。而那霜花印记,则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她缓缓起身,将冰刃系于腰间,朝殿外走去。
既然命运已将她推至风口浪尖,那她唯有迎难而上。
此刻,远处紫方云宫的轮廓再次隐没于云雾之中,宛如一座无形的牢笼,等待下一个被卷入的人。
而她,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