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青禾镇笼罩在氤氲水雾里,苏棠踩着青石板上的积水往家走,书包侧袋里的竹编书签随着步伐轻轻碰撞。转过巷子时,她听见月光杂货铺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王老板,这些竹编都是手工老物件,您给的价实在......"外婆的声音带着无奈。苏棠推开门,看见柜台前站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脚边纸箱里堆着母亲生前的竹编作品。
"李婶,现在谁还稀罕这些老古董?"男人不耐烦地敲着计算器,"要不是看在老街坊的份上......"
"住手!"苏棠冲过去护住纸箱,指尖触到熟悉的竹纹,眼眶瞬间发烫。外婆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小棠,这是镇上工艺品厂的王老板,想收购些老物件。"
"收购?"苏棠握紧母亲留下的竹编盒,"这些是我妈妈的心血,不能卖!"男人嗤笑一声,抓起一只竹编灯笼:"小姑娘,现在机器批量生产的又便宜又漂亮,手工货早该进博物馆了。"
当晚,苏棠抱着竹编盒躲进阁楼。月光透过木窗洒进来,照亮盒中未完成的《百鸟朝凤》竹编画。突然,她注意到画框夹层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母亲站在竹林中,身旁银发老者正手把手教她编织技法。
"这是沈知夏老师。"不知何时,外婆端着姜茶站在门口,"他曾是青禾镇最有名的竹编大师,收过不少徒弟......包括你妈妈。"
第二天清晨,苏棠按照照片背景找到镇外的竹林。晨雾未散,一座破旧木屋藏在竹影深处。她刚要敲门,屋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愤怒的咆哮:"滚!我再也不碰竹编!"
推开门,满地狼藉中,轮椅上的老者正对着散落的竹篾怒目而视。他右袖空荡荡地垂着,左手指节布满老茧,却在颤抖。苏棠注意到墙上挂着半幅残缺的竹编屏风,图案竟与母亲的作品如出一辙。
"您是沈老师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是苏晴的女儿。"
老者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震惊与痛苦。沉默许久,他抓起靠枕砸过来:"出去!我没有徒弟!"苏棠被砸得踉跄,怀中的竹编盒掉在地上,母亲的作品散落一地。
沈知夏的目光突然凝固在《百鸟朝凤》上,颤抖着伸手抚摸未完成的凤凰尾羽:"这是...晴丫头的'破竹针法'......"他的声音哽咽,"当年那场大火...我没保护好她......"
原来二十年前,一场意外火灾夺走了沈知夏的右手,也让他从此封闭自我。而母亲为了救年幼的学徒,永远留在了火场。苏棠这才明白,为什么外婆总说母亲是"最勇敢的竹编人"。
"老师,青禾镇的竹编快消失了。"苏棠捡起散落的竹篾,"王老板说手工货比不上机器,但我相信您的技艺......"
沈知夏别过脸,轮椅碾过竹篾发出刺耳声响。就在苏棠失望转身时,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明天...带十根苦竹来。"
走出竹林时,阳光穿透云层。苏棠握紧手中的竹枝,忽然想起母亲笔记里的话:"竹编就像人生,要经历破竹、去青、蒸煮的磨难,才能编成坚韧的作品。"远处,青禾镇的白墙黛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场关于传承的故事,正在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