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偏殿的烛火在风里摇曳。沈清辞踉跄着推开木门,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她扶住墙,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四周。殿内破败不堪,供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正中央放着一封密信,压在一层香灰之下。
她慢慢走过去,手指颤抖地拿起信。字迹工整,如刀刻般凌厉:“娘娘来早了,臣尚在途中。”
沈清辞盯着那几个字,心口一阵发紧。纸张干燥,没有一丝雪水浸润的痕迹。她低头看信纸边缘,指尖按压处微微凹陷,像是写信人停留许久才落笔。
忽然,屋顶传来一声轻微的碎雪滑落声。
她猛地抬头,眼神一凛,迅速跃上横梁。刚藏好,三道黑影从窗缝闪入,动作迅捷无声。三人皆穿着北狄服饰,腰间刺着狰狞的狼头图案,正是她在西郊大营外见过的刺客标志。
“林贵妃交代,务必取沈氏性命。”其中一人低声说,声音带着浓重的北狄口音。
另一人冷哼:“裴将军已控制西营,此处必成葬身地。”
沈清辞指甲深陷梁木,指节泛白。三年前,裴景明跪在她面前,双手奉上兵权状时的模样浮现在眼前。那时他说:“臣愿为娘娘赴汤蹈火。”
如今……
她肩上的箭伤渗出鲜血,在寂静中滴落在地上。她迅速用衣角接住血珠,不让它落地发出声响。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破门声。
“退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喝。
裴景明提剑冲入,玄色衣袍染着暗红,不知是血还是雪水。他一脚踢上门,剑尖垂地,雪水顺着剑脊滴成一条直线。
沈清辞仍藏在横梁上,目光死死盯着他。
“为何迟来?”她缓缓开口,声音如冰锥刺骨。
裴景明抬起头,左颊一道血痕未干,眼神却依旧沉稳:“清理内鬼,耽搁片刻。”
两人对视,气氛凝滞。沈清辞手指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手。
忽然,一名刺客悄无声息地摸到裴景明身后,手中匕首直取后心。
电光火石间,裴景明猛然转身,剑光乍起,三颗头颅齐落。鲜血飞溅,洒在供桌上,将那封密信染红。
佛像金漆剥落处,露出半枚北狄印记。
沈清辞从横梁跃下,脚步稳健,眼神却复杂万分。她看着裴景明,又看看那封被血染透的密信。
“你到底是谁的人?”她问。
裴景明擦去脸上血污,声音低沉:“娘娘若不信我,此刻便可离去。”
沈清辞沉默片刻,忽而冷笑:“你说得轻巧。”
裴景明没再说话,只伸手推开门:“走吧,追兵快到了。”
沈清辞没有动,而是盯着他的背影。他曾是她最信任的部下,可如今,她连呼吸都要计算风险。
“你身上这些血……”她缓缓开口。
裴景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是北狄人的。”
沈清辞盯着他,良久,终于迈步出门。
夜风卷着雪扑面而来,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她抬头望去,那只黑羽乌鸦盘旋在头顶,爪间缠着一张纸条。她抬手,纸条轻轻落在掌心。
“小心身边人。”
沈清辞攥紧纸条,望向裴景明。他已牵来马车,车厢上挂着铁链,轮轴裹着粗布,显然是为了减少声响。
“上车。”裴景明低声说。
沈清辞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在等什么?”裴景明问。
“你说过,会备好马车。”她盯着他,“可这辆车……不是你准备的。”
裴景明眉头微皱:“娘娘多疑了。”
沈清辞冷笑:“我不信命,也不信巧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呐喊声,火把光影映在雪地上,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裴景明急促地说,“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
沈清辞咬牙,最终上了马车。裴景明紧随其后,挥鞭策马,马车驶入风雪之中。
车内,沈清辞靠在角落,视线扫过车厢内部。破旧的木板、粗糙的布帘、陈旧的香气……一切都显得普通。可就在她低头查看时,眼角余光瞥见底板一处缝隙——那里藏着暗格。
她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借着颠簸之势,手指悄悄探入缝隙。轻轻一撬,暗格应声而开。
一只苍白的手露了出来,腕上戴着一枚凤纹扳指。
沈清辞瞳孔骤缩。
那是她父亲生前佩戴的扳指,只有沈家直系血脉才有资格继承。
可这只手,不属于她认识的任何人。
裴景明坐在车外,似乎察觉不到车厢内的异样。他只是握紧缰绳,驱车前行。
沈清辞缓缓合上暗格,神色不变。她低头看着自己袖中的玉佩,断口处隐隐与扳指上的纹路契合。
原来……还有人在暗中布局。
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萧承煜的脸。那个男人曾说:“这枚玉佩能辨忠奸。”
可如今,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忠奸,从来不在玉佩,而在人心。
风雪渐急,马车驶入更深的黑暗。
沈清辞睁开眼,眼中不再有迟疑。
“这一世,我只为我自己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