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踏入偏殿时,烛火正被风卷得忽明忽暗。她抬手拂去肩头积雪,目光扫过四周。殿内陈设简陋,却处处透着诡异——羊皮卷上画着北狄图腾,墙角铁链锁着半具尸体,尸身已僵硬发青,脸上布满黑斑,显然是中毒而亡。
“你来了。”裴景明站在案几旁,背对着她。他仍是一袭玄色衣袍,只是腰间佩剑已不见踪影。
沈清辞脚步一顿,手指按在剑柄上:“你早到了。”
裴景明缓缓转身,神色平静:“娘娘既知此处危险,为何还来?”
“因为你说有证据。”她声音冷淡,却掩不住眼底的警惕,“关于凤印的事。”
裴景明轻笑一声,从案几下取出一卷诏书副本,轻轻展开:“娘娘请看,这是三日前从宫中传出的凤印令。”
沈清辞上前几步,目光落在诏书上。字迹仿得惟妙惟肖,运笔却略显生硬,特别是“辞”字的最后一划,收笔太过用力,像是刻意模仿却不得其法。
“赝品。”她冷冷开口。
裴景明不置可否,只道:“娘娘真的如此确定?这可是从御书房密格中取出来的。”
沈清辞盯着他:“你如何能接触到御书房?”
裴景明垂眸,语气依旧平稳:“娘娘若不信,大可回去问问陛下。”
她心头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景明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娘娘可还记得三年前边军粮草被扣之事?”
沈清辞瞳孔微缩。她当然记得。那年寒冬,父亲率军死守关隘,粮草迟迟未至。待援军赶到时,父亲已染病卧床,最终不治身亡。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她声音微微发颤。
裴景明叹息:“因为当年正是我亲手将那份假的粮草调度令送入边军。”
沈清辞骤然拔剑,剑尖直指他咽喉:“为何?”
裴景明神色不变:“因为有人告诉我,那是娘娘的意思。”
沈清辞手腕一抖,剑尖微微下垂。她突然意识到,这一切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谁?”她低声问。
裴景明摇头:“那人早已不在人世。但娘娘不妨想一想,若非有人授意,我怎敢擅自改动粮草调度?”
沈清辞沉默。她曾以为是萧承煜故意刁难沈家,才导致边军粮草被扣。可若真是有人伪造她的命令……
“你今日带我来看这份诏书,究竟想说什么?”她收起长剑,声音恢复冷静。
裴景明注视她片刻,缓缓开口:“娘娘一直以为陛下是因林婉柔而冷落您,其实不然。真正的原因,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沈清辞冷笑:“你倒是说得轻巧。”
“娘娘不信也无妨。”裴景明顿了顿,“但有一件事,您必须知道——凤印并非陛下所夺,而是被人仿制后盗用。”
沈清辞心头一震:“什么?”
裴景明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到她面前:“这是昨日从宫中传出的消息。有人利用仿制的凤印,接连调拨禁军、调动漕运,甚至伪造了对娘娘不利的证据。”
沈清辞接过纸条,目光扫过,眉头紧皱:“这上面没有署名,你让我如何相信?”
裴景明看着她,眼神复杂:“娘娘若不信,大可现在回去问问陛下。”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混着风雪隐约可闻。
裴景明冷笑一声,猛地推开身后暗门,身影一闪而入。
沈清辞犹豫片刻,终究未追。她深知此时追去未必能得到真相,反而可能落入新的圈套。她取出诏书残页,仔细收好,转身迎向来路。
此刻的她,眼中已有动摇。她开始怀疑,那个曾许诺“为你守江山”的男人,是否从一开始就在布局?
沈清辞走出偏殿,风雪更大。她驻足山门前,回望寒山寺。
一只黑羽乌鸦从空中盘旋而下,落在她肩头。爪间缠着一张纸条。
她抬手取下纸条,展开一看,只有四个字:“真相在宫中。”
纸条质地特殊,与她平日收到的密信不同。她将纸条收入袖中,神色复杂。
风雪中,她迈步前行,步伐依旧稳健,只是眼中多了一抹前所未有的迷茫。
\[正文完\] | \[未完待续\]沈清辞站在山门前,雪落在睫毛上,融成细小的水珠。风卷着纸条边缘,在她指间轻轻颤动。
"真相在宫中。"
她将字条捏成一团,掌心收紧。指尖传来纸张纤维断裂的触感,像极了当年握紧父亲遗物时的僵硬。
远处传来马蹄声,混着风雪,却格外清晰。她没有回头,只是将手按在剑柄上。脚步声在身后停下,她闻到熟悉的沉香味道。
"娘娘。"侍卫长的声音压得极低,"寒山寺已被包围,裴景明已不见踪影。"
沈清辞垂眸:"搜查所有密道。"
"是。"侍卫长顿了顿,"娘娘,回宫吗?"
她望着漫天飞雪,远处寺庙檐角挂着冰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风雪中仿佛还残留着裴景明最后那句话的余音——
"娘娘若不信,大可现在回去问问陛下。"
她忽然想起五岁那年,自己躲在御书房的檀木柜里偷吃蜜饯,被萧承煜发现时的情景。他没有揭穿她,只是悄悄将柜子反锁,直到宫人撤了膳食才放她出来。那天她摔碎了柜子里的青瓷盏,他却说是自己失手打翻的。
后来她问为何要替她隐瞒,他笑着说:"你是沈家嫡女,做错了事也该有人担着。"
那时她信了。
如今想来,或许从那时起,他就已学会如何不动声色地布局。
"娘娘?"侍卫长轻声提醒。
沈清辞回神,雪已积了半寸深。她抬脚向前走,靴底碾碎雪粒发出细微的响动。
"回宫。"
皇宫深处,灯火阑珊。
沈清辞踏入寝殿时,内侍已候在门外。见她回来,立刻躬身退下。
殿内烛火摇曳,熏香炉里飘出淡淡的安息香。她摘下披风,随手丢在榻上。铜镜前的梳妆台上,一只金丝楠木匣静静躺着。
她记得出门前没有打开过这盒子。
手指触及盒盖时,一阵凉意从指尖蔓延至心口。盒盖滑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盒中躺着一卷诏书,边角微微发黄,像是存放已久。她展开诏书,目光落在落款处的凤印上。
与她手中凤印一模一样。
但更让她瞳孔收缩的,是诏书内容——
"今有沈家嫡女沈清辞,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即日起夺其凤印,禁足府中,待审。"
她猛地将诏书合上,心跳如擂鼓。
这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
可若这是假的,为何会出现在她的寝殿?又为何能如此逼真?
窗外风雪渐急,拍打着窗棂。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裴景明说有人仿制凤印调拨禁军、调动漕运,甚至伪造对她不利的证据。
可若这些事当真发生,为何她至今未收到任何密报?
她猛地起身,快步走向书案,翻开密档册子。指尖划过几行字迹,停在某处。
"十二月初七,漕运南调三万石,由凤印令调拨。"
"十二月初九,禁军两百人调往西郊,凤印令。"
她盯着那些字迹,喉咙发紧。这些调动她竟一无所知。
难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一名侍女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苍白,"陛下……陛下召见娘娘,说是有要事相商!"
沈清辞抬起头,目光落在侍女脸上。那眼神,太过惊慌,像是强装出来的。
她缓缓起身,声音平静:"知道了。我这就去。"
侍女松了口气,却没注意到沈清辞在转身时,悄然将金丝楠木匣的盖子合紧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