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风雪愈发狂暴，沈清辞的靴底深深陷入积雪。她抬头望了一眼远处模糊的驿站轮廓，又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凤印碎片。那抹暗红已经不再渗血，但隐隐作痛的感觉却像是一根细针，不断戳着她的神经。
贺临走在她身侧，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用余光扫视四周，像是在提防什么。
沈清辞的脚步突然停住。她弯腰捡起地上一块断裂的枯枝，指尖触到枝干上的一道刻痕——是狼首图案，和裴景明身上的刺青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吧？”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直直地盯着贺临，“从寒山寺开始，你就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贺临的脚步也停了。他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他说。
“为什么？”沈清辞的声音陡然拔高，“因为我还不够资格？还是你根本就不是来帮我查真相的？”
贺临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轻声道：“你走你的路，我会护你到底。”
“护我？”沈清辞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胸口，“是因为我母亲，还是因为你欠她一条命？”
贺临的眼神终于变了。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沈清辞的心猛地揪紧。她想起刚才在宫门外看到的那个幻影——那个穿着深色长裙的女人，站在宫墙上，似乎在等她。
母亲……真的还活着吗？
风雪中，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
沈清辞几乎是本能地翻滚躲开。三枚银色飞镖钉入雪堆，尾端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是淬了毒。
“小心！”贺临已经拔出佩剑，剑光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弧线。
七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为首者戴着北狄银面具，右臂缠着金丝护腕，身形矫健，动作迅捷。
沈清辞迅速抽出袖中的短匕，脚尖一点，借着积雪腾空而起。她在空中旋转半周，匕首直取一人咽喉。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她面前的雪地。
贺临也不慢，剑锋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后退。但他并没有下死手，而是刻意留出空隙。
沈清辞注意到这一点时，心头一震。她猛地一脚踹向一个刺客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落地时却稳稳站住了。
不对劲……
她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这些人的动作。每一次进攻都像是演练过无数次，精准而克制，仿佛并不是为了杀她，而是想把她逼到某个方向。
她咬紧牙关，脑海中浮现出裴景明临死前说的话：“有些真相，知道得太早会死。”
“贺临！”她低喝一声，“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贺临没有回答，只是更快地挥剑，逼退最后一个刺客。
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快。七具尸体横陈雪地，面具碎裂，露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禁军统领、边军副将、甚至还有兵部侍郎的亲信。
沈清辞蹲下身，手指拨开其中一人的衣襟，果然在锁骨下方看到了一个烙印——狼首图案。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贺临身上。
“你早就知道。”她一字一句地说，“他们不是北狄的人，是宫里的人。而且……”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冰冷，“你是他们的头。”
贺临没有否认。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等待她自己得出结论。
沈清辞的手指攥紧了短匕。她忽然意识到，从她撕毁圣旨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卷入了一个更大的局。
“母亲到底在哪里？”她问。
贺临终于开口：“她让你活下去。”
“所以呢？”沈清辞冷笑，“你打算一直这样瞒我？直到我死了才告诉我真相？”
贺临的目光沉了下来。他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却比任何语言都复杂。
沈清辞转过身，朝着驿站走去。风雪更大了，几乎遮住了她的视线。但她知道，真正的答案就在那间破旧的屋子里等着她。
驿站的大门吱呀作响。沈清辞推门而入，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屋内火盆早已熄灭，角落里散落着几页破旧的书页，上面写着《沈氏兵法》的字样。
她随手翻开一页，却发现字迹被人用朱砂圈住，标注着三年前边军战败的地点。
她的心跳加快了。
墙角的铁盒被打开了，里面是一些泛黄的调兵令牌，边缘刻着沈家暗记。她认得那些标记，那是父亲亲自设计的密令符号。
她继续翻找，直到在一张羊皮地图上看到了母亲的画像。
不，不是画像——是年轻时的母亲。
沈清辞的手微微颤抖。她抬头看向贺临，后者正站在门口，神色晦暗不明。
“这是……”
“是你母亲留下的。”贺临低声说，“她要你找到这里。”
沈清辞的目光落在地图旁的一张素绢上。纸上只有一个字：“母”。
笔迹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将纸贴近心口，那里藏着母亲临终前给她的香囊。布料的触感与纸张几乎一致，仿佛是同一批织物裁剪而成。
她终于明白母亲当年为何要她带着香囊离开京城。
“她没死。”她喃喃道。
贺临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清辞猛地转身，正要继续追问，却听见房梁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她抬头看去，只见数具尸体从房梁上坠落下来。他们的脖颈处都有狼首烙印，最年长的一位怀里掉出一封密信。
“待沈女至，焚之。”
她的心猛然一沉。
贺临突然冲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别碰！”
沈清辞甩开他的手，捡起密信。她的目光扫过信纸，脸色越发苍白。
“这不是烧毁的命令。”她低声说，“这是警告。”
她抬头看向贺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你知道这一切对不对？”她质问，“母亲在哪里？她为什么要藏起来？”
贺临沉默了很久，最终只说了一句：“她要你活着。”
“活着做什么？”沈清辞的声音颤抖，“替她报仇？还是替她完成某个未竟的计划？”
贺临终于开口：“看清一切。”
话音刚落，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墙砖脱落，十余支弩箭激射而出。
贺临猛地扑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箭矢。
血珠溅在沈清辞的脸颊上。
她愣住了，看着贺临胸前插着的箭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疯了吗？”她冲过去，撕下衣摆为他包扎。
贺临咬着牙，勉强撑起身子：“我护你，只为她。”
沈清辞的手停住了。她低头看着他腰间的疤痕，那形状……和记忆中母亲贴身侍卫的伤疤一模一样。
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母亲当年救下的，不止是我。”
贺临没有否认。
远处传来号角声，不同于北狄、禁军或边军任何一种。
沈清辞攥紧手中的纸条，望向贺临，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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