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推开沈家祖宅的大门时，檐角积雪簌簌而落。她抬手接住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化作冰水，浸透了袖口。三年来第一次踏入这座承载着家族荣耀与血泪的府邸，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厅堂里尘封的檀木香混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她径直走向供奉先祖牌位的神龛，指尖拂过斑驳的红漆。烛火摇曳间，她忽然注意到供桌底端有一处异样的铜扣反光。
"贺临。"她突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格外清晰，"你跟了我一路，还不打算现身？"
暗处传来一声轻叹。黑影一闪，贺临已经站在她身后。他裹着件深色大氅，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冷峻的脸。"你早该回来的。"
沈清辞没有理会他的感慨。匕首轻轻撬开铜扣，机关转动的声响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弩箭破空声响起的瞬间，她迅速后退，三支利箭深深钉入身后的立柱。
"看来父亲早有防备。"她扯下发带缠住仍在转动的齿轮，暗格缓缓开启。最上面是一封泛黄的信笺，熟悉的笔迹写着："若见此信，吾已遭不测。"
她喉头微动，将信塞入袖中。手指触到第二层羊皮卷时猛然缩回——朱砂御印旁晕染着褐黑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什么？"贺临的声音有些发紧。
沈清辞没有回答。她慢慢展开卷轴，越看脸色越白。诏书上赫然写着"沈家军权过盛，当以联姻为饵徐徐图之"，落款日期竟是她大婚前三日。指尖掐进"诛灭满门"四字时指甲崩裂，一滴血珠落在"忠良"二字上。
"原来...从那时起就已经..."她咬住舌尖，将渗出的血沫抹在诏书上。记忆突然翻涌，那夜盖头被掀起的错觉，其实是萧承煜从她颈间取走玉佩的画面。那时他说："这玉我收着，等你回来再还你。"
贺临看着她颤抖的手指，轻轻叹了口气："先帝临终托我护你性命，却未言可违逆圣意。"
沈清辞猛地转身，剑尖直指自己咽喉："那你为何看着我父饮下毒酒？"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坠落，"当年校场比武，父亲分明能斩落裴景明头盔却故意偏移三寸！他知道要留活口才能保沈家周全，可你们..."
凤印碎片从怀中坠落，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供桌上，像极了当年父亲战死沙场时染红铠甲的鲜血。
"你又何曾真正为沈家想过？"她的声音哽咽成呜咽，"不过是把守墓人养成刽子手！"
贺临的瞳孔微微收缩。袖中的金簪闪过寒光，他上前半步却被她厉喝震住。
沈清辞跪在沈父牌位前，将凤印碎片埋入泥土。她抓起玄色大氅系带时瞥见父亲战甲胸前的箭孔，转身时斗篷扫落供桌上的香炉。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寂静。
"林婉柔已动，北狄使团提前入境。"贺临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沈清辞撕碎诏书抛向空中，纸屑混着雪花纷扬。门外传来沈家旧部集结的号角声，她最后抚摸族谱上母亲的名字，眼神清明如雪夜初霁："让这场棋局，由我亲手终结。"
贺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悄悄将袖中的金簪换成了龙纹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