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的雨刷左右摆动,刮不尽挡风玻璃上的雨水。我紧紧攥着那个防水袋,手心里全是汗,袋子表面湿滑得几乎要抓不住。婚纱被撕开的下摆还在滴着泥水,裤腿早就湿透了,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小姐,坐稳了!"司机老李猛打方向盘,车子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的身体重重撞在车门上。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三辆黑色轿车紧追不舍,车灯刺破雨幕,像野兽的眼睛。我的心跳得飞快,感觉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膛。
"他们怎么追得这么紧?"我声音发颤。
老李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顾家的人,都是疯子!这雨下得太大,我甩不掉他们。"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轰鸣,我抬头一看,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探照灯的光柱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扫过来,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是直升机!"我失声叫道,"他竟然动用了直升机!"
顾雨辰那个疯子,为了抓我回去,竟然派了直升机!我不过是他商业联姻的一颗棋子,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又是那个"受限号码"发来的短信:"直升机已出动,原定路线废弃,改走环城高速。"
我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那部预付费手机。这是我逃跑计划的一部分,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是我按照妈妈日记里的线索找到的一个神秘联系人。我之前一直没敢联系,现在看来,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电话接通了,响了三声之后被接起。
"喂?"我压低声音。
"说。"电话那头传来经过变声处理的机械音,冰冷而没有感情。
"他们派了直升机!我该怎么办?"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
"向东转入环城高速,出口处有人接应。记住你的代号是'白玫瑰'。"机械音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等等!"我急忙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忙音。
"妈的!"我气急败坏地咒骂一声,把手机塞回口袋。
"小姐,怎么办?"老李焦急地问。
"转环城高速!快!"我指着前面的岔路口。
老李猛打方向盘,出租车一个急转弯冲上了环城高速。巨大的离心力让我差点呕吐出来,胃里翻江倒海。
透过车窗,我看到后面的三辆黑色轿车也跟了上来。雨越下越大,雨水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
"坐稳了!"老李吼道,脚下猛踩油门。
出租车像箭一样射出去,在车流中穿梭。我死死抓着门把手,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甩出去。
突然,前面出现一个出口。我心里一动,对老李喊道:"从这里下去!"
老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出租车驶出高速出口,眼前豁然开朗。雨幕中,我看到出口处聚集着几辆摩托车,车手都穿着黑色雨衣,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容。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几辆黑色轿车也跟着驶出出口,迅速将我们包围。
"妈的,被围住了!"老李骂了一句,使劲拍了一下方向盘。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顾家的老管家张妈。她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器,声音尖锐地传来:"采小姐,顾总命令我们带你回去,不要抵抗,否则对你不客气!"
我心一横,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一把!我抓起身边的逃生锤,准备在他们开门的瞬间反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几辆摩托车突然发动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车手们像黑色的闪电一样冲向顾家的车队。
"砰!砰!"几声巨响,两辆摩托车故意撞上了顾家的轿车,然后迅速逃逸。剩下的三辆摩托车则用车尾箱猛烈撞击轿车的侧面,制造混乱。
领头的摩托车手靠近我的车窗,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他对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跟上,同时扔过来一个黑色头盔。
我愣住了,这张脸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还愣着干什么?快戴上!"老李催促道。
我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戴上头盔。老李一脚油门踩到底,出租车跟着摩托车队冲了出去。
顾家的车队被彻底打乱,有两辆车已经撞到了护栏上,剩下的也乱作一团。我们趁机冲出包围圈,沿着一条小路疾驰而去。
摩托车队分三路掩护我们,领头车手不时用手势指示方向。我们穿过一条条狭窄的街道,最终停在了机场员工通道入口。
老李熄了火,转过头对我说:"小姐,到地方了。这是我的电话,安全后联系我。"他递给我一张字条。
我接过字条,塞进贴身的口袋里。然后从防水袋里拿出一叠现金,递给老李:"谢谢你,这些钱你拿着。"
老李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了,我也是受人之托。你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我不再坚持,推开车门,冲进雨幕中。
入口处站着一位孕妇,身着宽松的连衣裙,向我走来。我警惕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谁。
"白玫瑰?"孕妇低声问。
我心里一惊,她怎么知道我的代号?我点了点头。
"我是莉莉,跟我来。"莉莉说完,拉着我的手就往里面走。
她一边走一边快速解释:"追兵已经控制了机场监控,我们走VIP通道。记住,你是我的嫂子,陪我出国生孩子。"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那个神秘联系人安排的接应。我跟着莉莉,模仿着孕妇的姿态走路,心里却忐忑不安。
VIP通道安检口,两名顾家的保镖正在与安检人员交谈,手里拿着我的照片。我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跳出来。
莉莉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主动走上前,对那两个保镖说:"请问洗手间在哪?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她故意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我趁机快步通过安检口,金属探测器却突然鸣叫起来。安检人员皱起眉头,看着我。
莉莉连忙转过身,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嫂子做过心脏手术,有金属支架。"
安检人员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我,最终还是放行了。
通过安检后,莉莉指向头等舱休息室:"进去待命,到时间会有人带你登机。"她塞给我一张新的登机牌,"目的地改了,去巴黎。"
我接过登机牌,点了点头。莉莉转身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头等舱休息室。里面人不多,我找了个角落坐下,假装看杂志,实则观察着四周。我注意到至少三个可疑人员,他们不时扫视着休息室里的人。
过了一会儿,一位穿着机场地勤制服的中年男人走近,放下一杯香槟:"先生赠送的。"
他低声快速说:"信封在杯垫下,座位1A,有人会在巴黎接应你。"说完,转身离开。
我拿起杯垫,发现下方有一个牛皮纸信封。我不动声色地将信封塞进手提包,心里却更加疑惑。这个神秘的联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帮我?
广播通知开始登机,我起身走向登机口。眼角余光瞥见顾雨辰的保镖进入休息室,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快步走向登机口,感受着背后如芒刺背的目光。
登机时,我故意放慢脚步整理围巾,避开与保镖正面相遇。终于,我登上了飞机。
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我看着地勤人员匆忙撤离,飞机开始滑行。跑道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雨中,即使隔着雨幕,我也能认出那是顾雨辰。
他仰头看向我的方向,眼神阴鸷如冰。即使在高空,我也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飞机穿过云层,江城的灯光逐渐缩小成棋盘。空乘送来早餐,但我毫无食欲。我拿出那个牛皮纸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法国护照和几张大额欧元现金。护照照片是经过处理的我,名字一栏写着"苏菲·刘"。
我愣住了,这个神秘联系人竟然连新身份都帮我准备好了。我继续翻找,发现信封内层有夹层。我抽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照片上,母亲年轻时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笑得灿烂。那个男人英俊儒雅,眼神温柔。照片背面,写着三个字:"顾鸿远"。
顾鸿远...难道是顾雨辰的父亲?妈妈怎么会认识他?他们是什么关系?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
突然,飞机遇到气流颠簸,饮料溅湿了照片,模糊了男人的面容。我慌忙擦拭,却越擦越模糊。
我望向窗外的云层,意识到自己逃离的或许只是一个小牢笼,即将面对的,是更大的谜团。而顾雨辰,那个阴鸷的男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这场逃亡,才刚刚开始。
飞机穿过对流层时的颠簸尚未完全平息,牛皮纸信封在膝头硌出方形印痕。我盯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那些被阳光穿透的云絮像极了记忆里母亲织了一半的羊绒围巾——柔软表象下总藏着细密针脚。
顾鸿远。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照片背面洇湿的字迹,墨水里的铁元素氧化成红褐色,像道凝固的血痕。三十年前的相纸上,母亲麻花辫垂在红格子衬衫前,手里攥着的帆布包带勒出指节青白,而站在她身侧的男人……我闭眼试图复原被饮料晕染的轮廓,却只记起顾雨辰发怒时收紧的下颌线。
相似的骨相,不同的温度。
"您的咖啡。"空乘的银托盘轻叩小桌板,骨瓷杯沿凝结的水珠坠在米白色桌布上,晕出深色圆点。我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已将照片边角攥得起皱,慌忙塞进护照夹层时,指甲在皮质封面刮出轻响。
"需要帮助吗?"空乘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丝巾在颈间系成标准的巴黎结。她的目光掠过我抓着杯耳的手,那里还留着逃生锤硌出的半月形红痕。
"不用,谢谢。"我强迫手指松开,杯碟碰撞发出短促的脆响。斜前方1C座位的男人正好转头取毛毯,视线扫过来的瞬间,我缩进羊绒毯的动作快得像受惊的猫。
这十几个小时里,每个挺直脊背的陌生人都像是顾家派来的眼线。
盥洗室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发梢还粘着江城的雨水。我拧开冷水泼在脸上,水流顺着婚纱内衬的金线蜿蜒而下,在洗手池里积成小小的彩虹。防水袋里的备用衣物是莉莉塞进我手里的——烟灰色羊绒衫和卡其裤,标签上绣着不认识的法语商标。
"苏菲·刘。"对着镜子练习新身份,舌尖抵着陌生音节微微发颤。镜中映像忽然晃动,不是气流作祟,而是我看见了顾雨辰的眼睛。那双总是覆着薄冰的眸子此刻浮在镜面,正透过水雾冷冷注视着我。
"哗啦"一声撞开隔间门,干燥的手心抚上镜面,冰冷触感让幻境破碎。隔壁传来婴儿的啼哭,年轻母亲轻声哼唱着摇篮曲,法语歌词里藏着某个熟悉的旋律——是母亲哄我入睡时总哼的调子。
回到座位时,1A的舷窗正映着夕阳。橘红色光瀑漫过机翼,将云海染成溶解的金箔。空乘开始分发入境登记表,我握着笔的指节泛白,钢笔漏墨在"曾用名"一栏晕开墨团。
"小姐,需要新表格吗?"
头顶传来温和的男声,带着多瑙河沿岸特有的软调口音。1B座位的老人不知何时醒了,银灰色头发在逆光中像团蓬松的蒲公英。他指了指我面前的登记表,腕表在袖口露出精致的齿轮纹路。
"谢谢。"我慌乱地盖住墨迹,他却已经撕下自己那份干净表格递过来,指腹有常年握手术刀留下的薄茧。
"去巴黎看孩子?"老人忽然开口,眼角笑纹里盛着暖金余晖。不等我回答,他自顾自指着窗外,"我太太在第六区开画廊,总说塞纳河的日落能治好任何心病。"
我的喉头突然发紧。母亲日记里夹着的塞纳河明信片,邮戳就是巴黎第六区。
老人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抬手推眼镜时,衬衫领口露出半枚银质袖扣,浮雕图案让我呼吸骤停——那是顾家祖传的鸢尾花徽章,只是花瓣尖端多了道细微的闪电形刻痕。
飞机开始下降时,老人已经打起轻微的鼾声。我盯着他袖口若隐若现的刻痕,胃里翻江倒海。空乘提醒收起小桌板的广播声中,我摸到护照夹层里的照片边角,忽然想起婚礼前夜,顾雨辰扯松领带凑近我耳边说的话:
"我父亲当年也逃去过巴黎。"他的拇指摩挲着我锁骨,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可惜啊,有的人注定要回到该待的地方。"
起落架接触跑道的震动中,老人忽然睁开眼,那双灰蓝色瞳孔在航站楼的灯光里亮得惊人。他递给我一张烫金名片,鸢尾花徽章下方印着一行小字:欧洲心脏外科协会主席。
"如果你遇见需要帮助的人,"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就说'老鸢尾开花了'。"
摆渡车上,我把名片藏进胸罩内侧,金属边角抵着心脏突突直跳。窗外的巴黎正下着小雨,玻璃上的水珠汇成溪流,将凯旋门的灯火揉成模糊光斑。手机在背包里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带着熟悉的机械感:
"戴高乐机场B出口,穿驼色风衣的男人会举白玫瑰接你。另,勿信任何佩戴鸢尾花徽章的人。"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