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林森灼热的视线像淬毒的匕首刺在我的脖颈上。注射器冰凉的金属边缘嵌进皮肤,那点压力足够让我清楚知道针尖已经刺破了表皮。
"采薇薇,"林森的喉结在紧绷的皮肤下滚动,枪口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颤抖,"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顾家在外面布置了三十个狙击手,你就算杀了我也跑不出这座岛。"
洞顶突然落下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石块,砸在距离我脚尖三厘米的地方,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顾雨辰踉跄的脚步声停在洞口逆光处,我能看见他受伤的肩膀在微微起伏,左手悄悄握紧又松开,那个指甲刻的求救符号在幽暗光线下若隐隐现。
"直升机是顾家的援兵。"我刻意压低声音,让颤抖显得像是出于恐惧,"你以为他们来是救顾雨辰?林森,你不过是顾家的弃子。"
林森的瞳孔猛地收缩。就在这一瞬间,我看见顾雨辰右手极快地抬了一下,指向林森身后那个不起眼的岩壁裂缝。洞顶又传来一阵轰鸣,这次落下的不是碎石,而是成块的泥土混着发光苔藓,幽蓝的孢子粉般的物质在空中散开,让整个洞穴仿佛突然落起了诡异的蓝色雪花。
"普罗米修斯"装置的警报声突然尖锐起来,红色数字疯狂跳动:00:00:05。
"你骗我!"林森怒吼着扣动扳机,但他的动作因为洞穴的震动慢了半拍——或者说,顾雨辰选的时机就是这么精准。我向左侧猛地翻滚,子弹擦着我的发梢钉进身后的石壁,溅起的火星在幽蓝光芒中格外醒目。
铜盒里散落的抗体样本在翻滚中洒了一地,淡紫色液体在发光苔藓上蔓延开来,竟然发出滋滋的响声。我抓住这个间隙,一把扯下顾雨辰缠在胸口的绷带——那里根本没有致命伤,只有一道浅浅的划伤。
"走!"顾雨辰的声音嘶哑却有力,拽着我的手腕就往他刚才示意的裂缝冲去。林森疯狂的枪声在身后响起,子弹打在石台上迸出更多火花。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我们挤进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时,我忍不住咬着牙问。裂缝壁湿漉漉的,某种黏滑的东西擦过我的手背。
顾雨辰没有回答,只是反手将我更深地推进裂缝。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炽热的气浪掀翻了我们,黑暗中我听见自己骨头碰撞岩壁的声音,随即是无边无际的坠落感。
"抓紧我!"顾雨辰的声音近在咫尺,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扣住我的腰。我们似乎在沿着某种斜坡滑坠,碎石不断砸在背上。我死死闭着眼,直到猛地撞进一个柔软的东西里——是一堆腐烂的海草,带着浓烈的腥臭味。
剧烈的咳嗽让肋骨像是要断了,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顾雨辰按住肩膀。他捂住我的嘴,眼神示意我看上方——月光正从我们坠落的洞口照进来,隐约能看见几道手电筒光束在晃动。
"他们很快会下来搜查。"他松开手,声音压得极低,"这里是洞穴系统的分流口,跟紧我。"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海草腐败和铁锈混合的气味,脚下的地面黏糊糊的,时不时踩到圆滚滚的东西——应该是被海浪冲进来的鹅卵石。顾雨辰从湿透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应急手电,按下开关,微弱的光束照亮前方蜿蜒的通道。
"那个'普罗米修斯'到底是什么?"我一边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的脚步,一边低声问。通道越来越窄,我们几乎是侧着身子前进。
顾雨辰的脚步顿了一下,光束在岩壁上投下他紧绷的侧脸轮廓:"生物净化装置。林森想把整个海岛变成他的私人实验室,用病毒气溶胶化覆盖全岛,筛选出能适配抗体的基因样本。"
手电光突然照到前方墙上的划痕——是崭新的指甲印,还带着血丝。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这里还有别人?"
"我的人。"顾雨辰的声音没有起伏,但按在我后腰的手收紧了,"爆炸前我派了三个人先行潜入,现在看来至少有一个到过这里。"他蹲下身,用手指沾起地上一滩半干的液体,在鼻尖轻嗅,"新鲜的血迹,不到半小时。"
通道前方突然传来水滴声,不是我们一路走来细微的渗水,而是规律的、像有人在里面洗漱的声音。顾雨辰熄灭手电,我们陷入彻底的黑暗。发光苔藓在这里消失了,只有通道深处偶尔闪过微弱的绿光,旋即消失。
"那是什么光?"我几乎是贴着顾雨辰的耳朵问。
"生物荧光。"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前面应该有地下水源。"
我们继续前进,脚步放得更轻。水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某种低沉的、类似机器运转的嗡鸣声。当我们绕过最后一个拐角时,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地下溶洞,中央有一汪碧绿的深潭,潭边架着一台小型发电机,连接着几个浸泡在水中的玻璃容器。
绿光就是从容器里发出来的。
顾雨辰示意我留在阴影里,自己贴着岩壁慢慢靠近。潭水倒映着容器里的东西,在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当我看清那些漂浮在淡绿色液体中的"东西"时,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那是残缺的人体器官,每个容器外面都贴着标签,写着名字和日期。
最上面那个标签上赫然写着:"采玉-肝脏切片培养体-第47天"。
妈妈的名字。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个日期...是三年前妈妈"意外"去世的第二天。
嗡鸣声突然变大,潭水开始泛起涟漪。顾雨辰猛地回头示意我藏起来,但已经晚了——潭对面的阴影里缓缓站起一个人影,手里端着枪,对准了我们的方向。
光柱扫过来的瞬间,我看清了那张脸。
是陈教授。那个本该在爆炸中身亡的生物学家,此刻穿着一身实验服,左眼戴着奇怪的机械装置,正对着我们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们终于来了,我的孩子们。"他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器传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鸢尾花的绽放,怎么能少了种子本身呢?"
顾雨辰将我护在身后,他湿透的领带贴在脖颈上,下颌线绷得死紧。潭水中的容器突然同时亮起刺眼的绿光,照亮了溶洞顶部密密麻麻的藤蔓——那些根本不是植物,而是盘根错节的神经组织,正在随着某种频率微微搏动。
"喜欢我的花园吗?"陈教授摊开双手,像是在展示艺术品,"用顾家的基因培育土壤,采家的抗体浇灌...很快,这朵完美的鸢尾花就要盛开了。"
他举起那个机械义眼对准我们,红光一闪而过。我的太阳穴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进去。顾雨辰闷哼一声,捂住了头,膝盖重重跪倒在地上。
"顾氏家族特有的遗传病,在特定频率的声波刺激下会引发神经麻痹。"陈教授的笑声在溶洞里回荡,"而你,我的小薇薇,你母亲在你血液里种下的'礼物',现在开始发芽了。"
我感到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皮肤上浮现出淡紫色的纹路,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那些纹路顺着手臂向上蔓延,最终汇聚在胸口,形成一朵栩栩如生的鸢尾花形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才是'鸢尾花'的真正形态。"陈教授步步逼近,枪始终对准顾雨辰,"不是武器,不是解药...而是钥匙。打开人类进化之门的钥匙。"
他踢开顾雨辰试图起身的手:"可惜你母亲太懦弱,不敢亲眼见证新世界的诞生。不过没关系,女儿替母亲完成使命,不是很合理吗?"
当他伸手想触碰我胸口那朵发光的鸢尾花时,顾雨辰突然从地上弹起,用身体狠狠撞向陈教授。枪声响起,子弹擦着我的耳边飞过,打在身后的岩壁上。潭水因为震动剧烈摇晃,几个容器翻倒在地,浅绿色的液体流淌出来,接触到空气后开始冒泡,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快走!"顾雨辰和陈教授扭打在一起时,朝我大喊,"右边有出口!"
我看着在地上翻滚的两人,又看了看那些标签上写着妈妈名字的容器。胸口的鸢尾花纹越来越烫,皮肤像要烧起来一样。岩壁上的神经组织开始发出红光,整个溶洞的温度在急剧升高。
"普罗米修斯的真正触发器不是那个装置,"顾雨辰艰难地按住陈教授持枪的手,朝我吼道,"是你的血液!快走啊!"
就在这时,整个溶洞突然剧烈震动,头顶落下大量碎石。我看见陈教授脸上露出近乎狂热的笑容:"太晚了...种子已经发芽,谁也阻止不了花开了..."
一根粗大的石笋轰然落下,砸在发电机上。电流短路的火花四溅,潭水里的几个容器同时爆炸。浅绿色的液体溅了我满身,皮肤上的鸢尾花纹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
昏过去之前,我听见顾雨辰撕心裂肺的呼喊,和某种东西破土而出的奇怪声响。胸口的灼热感达到顶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我的身体里,彻底绽放开来。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