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种下噬主蛊胎的虞清欢在濒死之际,突然接到皇帝圣旨召见。
>缠绵病榻的老皇帝为何在她最虚弱时“龙体稍安”?点明“皇嗣贵重”却要求“勉力而行”的旨意背后,是试探、陷阱还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腹中那冰冷的东西却在圣旨宣读时传来诡异的悸动,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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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的余音如同淬了剧毒的冰棱,狠狠扎进昭阳宫死寂的空气里,扎进虞清欢摇摇欲坠的躯壳深处。那明黄的卷轴躺在青霜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中,刺目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臣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后几个字从虞清欢齿缝间艰难挤出,带着力竭的嘶哑和喉头翻涌的血腥气。话音落下的瞬间,强撑的那一口气骤然溃散。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沉重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后软倒。
“娘娘——!”青霜魂飞魄散,惊叫出声,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架住她下滑的身体。虞清欢的头无力地垂在青霜瘦弱的肩头,散乱冰凉的发丝拂过青霜颈侧,带来一片死亡的寒意。她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破风箱在拉扯,牵扯着五脏六腑针扎般的锐痛。额角伤口渗出的血珠,沿着苍白如雪的肌肤蜿蜒滑落,滴在素色的外袍上,晕开一点刺目的暗红。
腹中那团冰冷沉坠的东西,在圣旨宣读时那阵诡异的悸动后,并未彻底平息。此刻,它如同被惊扰的毒蛇,在虚弱的温床里缓慢而清晰地蠕动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寒的吸力猛地扩散开来,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同时刺入她四肢百骸的骨髓深处!虞清欢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压抑的呜咽。
“娘娘!娘娘您别吓奴婢!”青霜的眼泪汹涌决堤,她半抱着虞清欢,几乎是连拖带抱地将她挪回寝殿那张宽大的凤榻。虞清欢的身体软得如同一摊烂泥,沾到锦被便陷入其中,只有胸口剧烈的起伏和额角不断渗出的血证明她还活着。
“水……药……”虞清欢闭着眼,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她残存的生命力。
青霜手忙脚乱。她先是用干净的棉帕死死按住虞清欢额角渗血的伤口,又飞快地倒来温热的参汤,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干裂的唇边。几口温热的液体滑下,似乎稍稍安抚了那撕心裂肺的干涸灼痛。接着,她抖着手从床头的暗格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这是昨日太医留下应急、固本培元兼安胎的丸药。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费力地喂虞清欢服下。
药丸带着浓重的苦涩,滑过喉咙。一股微弱的暖流在冰冷的脏腑间艰难地散开,如同寒夜里将熄的篝火,微弱地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阴寒。腹中蛊胎的躁动似乎被这微弱的药力暂时压制了一瞬,那疯狂的吸噬感略有减弱,但冰冷沉坠的异物感却更加清晰,如同一个巨大的、活着的冰瘤,牢牢寄生在她体内。
冷汗浸透了虞清欢的内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她躺在那里,像一具被抽空了血肉的苍白雕塑,只有眼睫在痛苦中偶尔颤动一下。时间在死寂中艰难爬行,窗外的秋阳一点点升高,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棂,却丝毫无法驱散殿内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寒意。
青霜跪在脚踏边,用温热的湿帕子一遍遍擦拭着虞清欢冰凉的手和额角的冷汗,泪水无声地滚落。她看着主子毫无生气的脸,心如刀绞。未时三刻……紫宸殿西暖阁……伴驾……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她的神经。娘娘这个样子,怎么去?怎么“勉力而行”?高公公那最后一句“勉力而行”,分明是催命的符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虞清欢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双灰败的眼眸,如同蒙尘的琉璃,空洞地映着帐顶繁复的绣金凤纹。然而,在那片死寂的灰烬深处,一点冰冷的、近乎疯狂的意志力,如同被强行压入炉底的余烬,正顽强地燃烧起来。
她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抗旨不遵的罪名之下。更不能死在踏入紫宸殿之前。沈念安那淬毒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享用”或“吃掉”。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是新的屠刀,还是……一线变数?
“青霜……”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奴婢在!娘娘!”青霜立刻凑近,红肿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更衣……梳妆……”虞清欢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极其用力,仿佛在从碎裂的骨头里榨取最后的力量,“要……最得体的……宫装。”
“娘娘!”青霜失声,眼泪又涌了出来,“您的身子……太医说万万不能挪动啊!您看您流了这么多血……”
“去!”虞清欢猛地转过头,灰败的眼中骤然迸射出两道锐利如冰刃的寒光,直刺青霜,“抗旨……即刻便是……死路!你想……看我……死在这里吗?!”
那目光中的决绝和濒死的疯狂,让青霜浑身一颤,所有劝阻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咸腥的铁锈味,用力地点了点头,哽咽道:“奴婢……奴婢这就去准备!”
青霜几乎是踉跄着冲向殿外,嘶哑着嗓子唤人准备热水、宫装、妆奁。整个昭阳宫瞬间被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忙碌笼罩,宫人们屏息凝神,脚步匆匆,大气不敢出。
寝殿内只剩下虞清欢一人。她闭上眼,深深地、艰难地呼吸着。腹中的蛊胎似乎感应到她强行凝聚的意志和那不顾一切的决心,又传来一阵冰冷而清晰的蠕动。这一次,那蠕动中竟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仿佛嗅到了血腥气的鲨鱼,又像是感应到了某种同源力量的召唤?这感觉让她毛骨悚然,胃里翻江倒海。
她强压下呕吐的欲望,集中全部残存的心神,试图去感受、去捕捉那悸动的来源。不是纯粹的饥饿和吞噬,更像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终于感应到目标的……共鸣?目标是什么?是皇帝?是紫宸殿?还是圣旨本身所代表的那份“皇权”?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入混沌的脑海,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难道这蛊胎……与那深宫之中盘踞的、真正的“龙”,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就在这时,青霜带着两个同样面色惨白的宫女匆匆返回。热水注入巨大的浴桶,氤氲的热气在冰冷的寝殿内升腾起来。
“娘娘,奴婢扶您……”青霜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必。”虞清欢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撑起身体,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和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她拒绝了青霜的搀扶,咬着牙,用那双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死死抓住浴桶的边缘,将自己冰冷僵硬的身体,一寸寸挪入温热的浴水中。
滚烫的触感包裹住冰冷的肌肤,带来一阵强烈的刺痛。这刺痛反而让她昏沉的头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她将自己沉入水中,只留口鼻在外,闭上眼睛,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上的冷汗和凝结的血污。腹中的蛊胎似乎对这温度有些不适,传来一阵细微的抗拒,但很快又沉寂下去,那冰冷的沉坠感依旧顽固地盘踞着。
沐浴的过程如同受刑。每一次抬手擦拭身体,都牵动着内腑的震荡和额角伤口的刺痛。青霜和宫女们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长发,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但虞清欢还是能感觉到一阵阵眩晕袭来。
终于,她被搀扶着离开浴桶。青霜取来早已备好的最里层柔软吸汗的素白中衣,接着是象征着贵妃品阶的、以金线银线绣着繁复鸾凤穿牡丹纹样的深紫色宫装。厚重的锦缎压在虚弱的身体上,如同背负着一座大山。
“娘娘,稍微坐一下,奴婢给您梳头。”青霜搬来一个锦墩。
虞清欢几乎是跌坐在锦墩上,身体晃了晃才勉强稳住。青霜站在她身后,拿起温热的湿帕子小心避开额角的伤口,擦拭她湿漉漉的长发。梳篦穿过浓密却失去了光泽的发丝,每一次梳理都牵扯着头皮的刺痛。
镜中映出一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久不见天日的薄胎古瓷,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眼窝深陷,眼下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嘴唇干裂失血,唯有那双眼睛,在极致的灰败和虚弱深处,燃烧着两簇冰冷、疯狂、孤注一掷的火焰。额角的伤口被青霜用最轻柔的手法清理干净,敷上透明的药膏,再小心地用细密的珍珠粉和胭脂遮掩,最后被几缕精心梳理出的鬓发巧妙地半掩着。若非细看,已不太显眼。但那份屈辱和痛楚,却深深烙印在虞清欢的心底。
青霜为她绾起一个端庄却不过分繁复的飞凤髻,斜插一支赤金点翠衔珠凤簪,几枚小巧的珍珠发钿点缀在鬓边。最后,拿起螺子黛,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画不出流畅的眉线。
“奴婢该死……”青霜的声音带着哭腔。
虞清欢抬起冰冷的手,覆在青霜颤抖的手背上,用力握住。她的手没有丝毫温度,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力量。“画。”她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青霜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和悲痛,稳着手,终于为虞清欢描画出两道细长而略显凌厉的黛眉。又在毫无血色的唇上,薄薄敷了一层鲜艳的玫瑰口脂。镜中的容颜瞬间被点亮,有了几分属于贵妃的明艳轮廓,但那眉宇间的死气、眼瞳深处的灰烬和那强撑出的凌厉,却如同精致的瓷器下无法掩盖的裂痕,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行将破碎的凄艳。
“娘娘……”青霜看着镜中人,眼泪无声滑落。
虞清欢的目光在镜中与自己对视。那镜中的女子,陌生而熟悉,华服盛妆,却如同即将被供奉上祭坛的牺牲。她缓缓站起身,宫装的重量让她又是一阵摇晃。青霜立刻上前紧紧搀扶住她的手臂。
“什么时辰了?”虞清欢的声音冰冷。
“回娘娘,已近……未时了。”一个宫女颤声回答。
未时。距离未时三刻,不到半个时辰。
“走。”虞清欢吐出一个字,不再看镜中那虚幻的华彩。她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对抗身体的崩溃和腹中那冰冷的存在。每一步迈出,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又像是拖着万钧镣铐在泥泞中跋涉。额角的伤口在厚重的脂粉下隐隐作痛,内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撕扯。最可怕的是腹中那蛊胎,随着她一步步走出昭阳宫寝殿,走向外面惨淡的秋阳,那冰冷的悸动感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活跃?仿佛沉睡的毒蛇被惊动,缓缓抬起了头,冰冷的竖瞳锁定了某个方向——紫宸殿的方向。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厌恶和被吸引的诡异感觉攫住了虞清欢的心神。她死死咬住下唇,用更尖锐的痛楚来压制这份令人作呕的悸动。
昭阳宫门口,一乘四人抬的贵妃仪仗暖轿已静静等候。轿帘低垂,隔绝了外面窥探的目光。青霜掀开轿帘,和另一个力气稍大的宫女合力,几乎是半抱着将虞清欢塞入了轿中。
“起轿——!”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
轿身轻微晃动了一下,随即被稳稳抬起。轻微的颠簸透过轿底传来,每一次晃动都精准地敲打在虞清欢最疼痛的脏腑和额角。她靠在柔软的轿厢壁上,闭着眼,急促而压抑地喘息。轿厢内狭小闷热,弥漫着浓郁的熏香,试图掩盖她身上散不去的血腥气和药味,但这混合的气味反而更令人窒息。汗水,冰冷的虚汗,再次从她额角鬓边渗出,冲淡了精心敷上的脂粉,露出底下惨白的底色。
轿子行在长长的宫道上。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轿帘的缝隙,在昏暗的轿厢内投下几道跳跃的光斑。外面是皇宫惯有的死寂,只有轿夫沉稳的脚步声和内侍低低的呵斥声偶尔传来。但虞清欢敏锐的感官,在极致的虚弱和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下,却捕捉到了一些异样。
她能感觉到,那些光斑跳跃的节奏之外,有无数道视线从宫墙的转角、从紧闭的窗棂缝隙、从巡逻侍卫低垂的眼帘下,如同跗骨之蛆般黏附在这顶贵妃暖轿之上。那是无声的窥探,是冰冷的评估,是幸灾乐祸的等待,是皇后爪牙无声的狞笑。每一道视线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上。
腹中的蛊胎,在这压抑死寂的宫道行进中,悸动得更加频繁了。它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沉坠和贪婪的吸噬,更像是一种……呼应?一种向着某个强大源头缓慢而坚定的……靠拢?这感觉让她浑身发冷,却又无法摆脱。她甚至能“感觉”到,轿子正在穿过某一道高大的宫门,门楼上似乎刻着威严的兽首——那应该是分隔东西六宫的永安门。过了此门,便是皇帝所居的紫宸殿范围。就在轿子穿过门洞阴影的刹那——
腹中的蛊胎猛地一缩!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极其遥远地从紫宸殿的方向扩散过来,瞬间被这贪婪的蛊胎捕捉到!那冰冷的核心骤然爆发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纯粹的渴望!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嗅到了绿洲水汽的甘甜!
“呃……”虞清欢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无法抑制地向前蜷缩,双手死死捂住小腹!那瞬间爆发的渴望是如此强烈,几乎盖过了所有的痛苦和虚弱,让她产生一种强烈的、想要不顾一切冲向前方的冲动!仿佛那里有它赖以生存的甘泉!
“娘娘?!”轿外传来青霜惊恐的低呼。
“没……事……”虞清欢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她强迫自己松开捂着腹部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更尖锐的痛楚来对抗那诡异的渴望。她大口喘息着,眼中充满了骇然。
那气息……是什么?是皇帝?是紫宸殿本身?还是……那块龙纹玉佩?!
这蛊胎,根本就是冲着这深宫最核心的力量而生的!沈念安将它种在自己体内,绝不仅仅是为了控制她,更是为了……窃取?!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蛊胎本身的阴寒更甚百倍!
轿子依旧平稳地前行,穿过了几重肃穆的宫苑。秋阳高悬,将朱红的宫墙和金色的琉璃瓦晒得耀眼。然而,当轿子最终停在一座巍峨肃穆、飞檐斗拱的巨大宫殿前时,四周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有鸟鸣,没有风声,甚至连秋虫的唧唧声都消失了。
紫宸殿到了。
巨大的汉白玉基座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如同通往深渊的阶梯。殿宇高耸,金顶在秋阳下灿然生辉,却透不出一丝暖意,反而像一只蛰伏的、沉默的巨兽,张开了它幽深黑暗的巨口。殿门紧闭,只有两侧披甲执锐的侍卫如同冰冷的雕塑,纹丝不动。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停下的暖轿,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陈年药味和名贵龙涎香的奇异气味,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虞清欢坐在轿内,隔着薄薄的轿帘,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威压。腹中的蛊胎在轿子停下的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然而,这沉寂却比之前的悸动更加可怕。它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凶兽,屏住了呼吸,收敛了爪牙,所有的贪婪和渴望都凝聚到了极致,只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的最后一刻。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心脏停跳的死寂。
轿帘被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掀开一角。高公公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缝隙外,声音平板无波:“贵妃娘娘,紫宸殿到了。请下轿,随奴才入暖阁觐见。”
“娘娘……”轿外,青霜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虞清欢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药味和龙涎香的冰冷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却也让她昏沉的头脑强行清醒了一瞬。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冰凉颤抖,一点点拂开眼前厚重的轿帘。
刺目的秋阳瞬间涌入昏暗的轿厢,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她看到了那高耸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殿宇飞檐,看到了阳光下冰冷反光的汉白玉阶,看到了侍卫们手中长戟锋刃上那一点刺眼的寒芒。
然后,她的目光,越过高公公,越过冰冷的台阶,落在了那两扇紧闭的、巨大的、描金绘龙的殿门之上。
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门内,是缠绵病榻却突然“龙体稍安”的老皇帝。
门内,是点明她“腹中皇嗣贵重”却要求她“勉力而行”的诡异圣旨的源头。
门内,或许也藏着沈念安那魔鬼的影子,以及这腹中蛊胎最终极的指向。
生路?死路?还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深渊?
腹中那死寂的蛊胎,在她目光投向那扇殿门的刹那,极其轻微地、冰冷地……蠕动了一下。如同一个无声的催促,又像是一个冰冷的宣告。
虞清欢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灰败死寂的眼眸深处,所有的痛苦、恐惧、绝望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冰冷和孤注一掷的平静。她搭着青霜用尽全力才稳住的手臂,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将自己沉重如同灌铅的身体,挪出了那顶象征着最后庇护的暖轿。
她的双脚,终于踏在了紫宸殿前冰冷坚硬的汉白玉地面上。
那触感,如同踏上了万丈悬崖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