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欢的眼前一片漆黑。
匕首刺入血肉的闷响、掌心黏腻温热的鲜血、沈念安那双含笑凝视她的凤眸，还有那句蛊惑般的话语——"往这里刺"——如同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炸开，让她彻底崩溃。
"不......"她嘴唇颤抖着，喉咙里挤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握着匕首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沈念安的手还覆在她的手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引导着刀刃一寸寸深入他的血肉。
"怕了？"沈念安低笑一声，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鲜血已经浸透了他半边衣袍，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方才不是很有胆量么？"
虞清欢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着沈念安苍白如纸的脸色，看着他唇角那抹疯狂的笑意，看着他胸前不断扩大的血渍——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疯子......"她喃喃道，声音细如蚊蚋，"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沈念安闻言，笑意更深。他忽然松开钳制她的手，任由匕首留在自己胸膛。修长的手指转而抚上她惨白的脸颊，在肌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现在才发觉？"他轻声说着，指尖顺着她的下颌滑到脖颈，感受着她脉搏的狂跳。"晚了。"
虞清欢浑身一颤，眼前阵阵发黑。腹中的蛊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冰冷的刺痛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呃......"她痛苦地弓起身子，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将她打横抱起。虞清欢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沈念安染血的衣襟和线条分明的下颌。
"看来......"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失血后的虚弱，却依然从容，"今晚的'事'......要换一种方式进行了。"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彻底淹没了她的意识。
......
意识回笼时，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清冽的药香。
虞清欢缓缓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素色纱帐。身下是柔软的被褥，身上盖着一床轻薄的锦被。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右手被人握在掌心。
"醒了？"
熟悉的嗓音在身侧响起，低沉温和，仿佛昨夜的疯狂只是一场噩梦。
虞清欢猛地转头，正对上沈念安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他就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一袭月白色家常衣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包扎伤口的雪白绷带。晨光透过窗纱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看起来竟有几分温润如玉的错觉。
"你——"她下意识要抽回手，却发现浑身无力，连指尖都抬不起来。
沈念安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收紧了力道。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与记忆中冰冷触感截然不同。
"别乱动。"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你体内的蛊胎受了刺激，需要静养。"
虞清欢这才注意到，自己腹中那惯常的冰冷沉坠感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温热。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也换了一身素白中衣，衣襟微微敞开处，隐约可见小腹上贴着几片淡青色的药膏。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沈念安伸手从旁边小几上取来一盏温热的参茶，递到她唇边："我的别院。"
虞清欢别开脸，拒绝了他的好意。沈念安也不恼，将茶盏放回原处，指尖在杯沿轻轻敲了两下。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警惕地问，目光扫过房间。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卧房，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别无他物，窗外的景致也被厚重的帘子遮得严严实实。
沈念安忽然倾身向前，俊美的面容在眼前放大。虞清欢本能地后缩，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了后颈，动弹不得。
"因为......"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淡淡的药香，"昭阳宫已经不安全了。"
虞清欢浑身一僵："什么意思？"
沈念安松开钳制，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你以为昨夜为何能轻易得手？"他抬眸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皇后的人早就在你宫中埋了暗桩，只等你行刺失败，好坐收渔利。"
"你......"虞清欢瞳孔微缩，"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沈念安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比如......"他忽然转身，目光如炬，"你袖中藏的那把匕首，是虞家祖传的'寒星'，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虞清欢呼吸一滞。
"可惜......"他缓步走回床边，俯身凑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眼中细碎的光影，"你刺偏了。"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左胸上方，"再往下半寸，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虞清欢死死盯着他胸前的绷带，那里隐约渗出一丝血色。她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那毒......"
"无解。"沈念安直起身，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过对我无用。"
"不可能！"虞清欢脱口而出，"寒星之毒无人能解！"
沈念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晨光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眉目如画，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虞清欢这才注意到，他的瞳孔在光线照射下，竟泛着极淡的金色，如同......
如同那块龙纹玉佩上的龙睛。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让她浑身发冷。
"你......"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你到底是谁？"
沈念安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同于往日的冰冷或讥讽，而是带着几分真实的愉悦。他重新坐回床边，执起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划了一下。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的指尖在她掌心游走，像是在书写什么，"等你养好身子，我再告诉你。"
虞清欢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恍惚间，她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柔，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深不可测。
"休息吧。"他松开她，起身向门口走去，"晚些时候会有人送药来。"
"等等！"虞清欢强撑着坐起身，"青霜呢？"
沈念安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她很安全。"
"我要见她！"
"不行。"
"你——"
"虞清欢。"他忽然转身，眼神锐利如刀，"记住你的身份。"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现在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他顿了顿，唇角微扬，"囚徒。"
虞清欢攥紧了被角，指节发白："你就不怕我再杀你一次？"
沈念安闻言，竟低低笑了起来。他走回床边，俯身逼近，直到两人的呼吸交融。
"欢迎尝试。"他轻声说着，指尖抚过她紧绷的下颌线，"不过下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记得瞄准心脏。"
说完，他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门扉合上的轻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虞清欢呆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掌心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腹中的蛊胎也反常地安静。她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圈极细的红痕，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丝线缠绕过。
窗外，隐约传来鸟雀的啼鸣。阳光透过帘子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在这陌生而静谧的空间里，昨夜的一切仿佛真的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只有胸前隐隐作痛的伤口和腹中那蛰伏的异物，提醒着她残酷的现实——
她逃不掉。
也死不了。
这场与魔鬼的交易，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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