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欢又一次从混沌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
这一次,映入眼帘的是青霜那张哭得通红的圆脸。小丫头跪在床边,手里攥着一块湿帕子,见她睁眼,立刻扑了上来。
"娘娘!娘娘您终于醒了!"青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您吓死奴婢了!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饿不饿?"
虞清欢怔了怔,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触到青霜温热的脸颊,才确信这不是幻觉。
"我没事......"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多谢......督主呢。"
这句话说出口时,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那语气里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顺?仿佛昨夜持刀行刺的人不是她一般。
青霜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瞪大眼睛看着她:"娘娘,您......"
"水。"虞清欢打断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青霜连忙端来一盏温水,小心地扶着她喝下。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些许舒缓。虞清欢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素白中衣已经换成了淡青色的寝衣,布料柔软舒适,袖口还绣着几枝精致的兰草。
她环顾四周,发现房间比之前明亮了许多。窗前的帘子拉开了一半,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回娘娘,是沈督主的别院。"青霜小声回答,眼神闪烁,"您已经睡两天了......"
"两天?"虞清欢猛地坐起身,随即一阵眩晕袭来,不得不扶住床柱。
青霜赶忙扶住她:"娘娘别急!太医说您气血两亏,又受了惊吓,需要静养......"
虞清欢没有理会,强撑着下了床。双脚触地的瞬间,膝盖一软,险些栽倒。腹中的蛊胎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动作,传来一阵细微的悸动,却没有往日的刺痛感,反而像是......被什么安抚过一般温顺。
这感觉太过诡异,让她浑身一颤。
"我的衣服呢?"她环顾四周,没看到自己那身染血的宫装。
"已经......洗好了。"青霜支支吾吾地回答,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套淡紫色的衣裙,"督主吩咐给您准备了新的......"
虞清欢盯着那套明显精心挑选的衣裙,胸口一阵发闷。她推开青霜的手,赤着脚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窗外是一个精致的小院,假山流水,花木扶疏,远处还能看到连绵的屋檐。这哪里像是囚禁人的地方?分明是一处精心打造的世外桃源。
"娘娘,您别着凉......"青霜拿着一件外裳追过来。
虞清欢置若罔闻,双手撑在窗台上,深深地呼吸着。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色。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忘记自己的处境,忘记腹中那个冰冷的存在,忘记那个魔鬼般的男人......
"我有些饿了。"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出奇。
青霜愣了一下,随即喜出望外:"奴婢这就去准备!督主吩咐厨房一直温着燕窝粥呢!"
虞清欢没有纠正她对沈念安的称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等青霜离开后,她才缓缓走回床边,拿起那套淡紫色的衣裙,一件件穿上。
衣服很合身,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的。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身体曲线,袖口和裙摆处绣着精致的暗纹,走动时会泛出淡淡的光泽。她低头系着衣带,忽然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内侧有一个极小的红点,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过。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把淬毒的匕首,沈念安胸前的鲜血,他引导她刺向心脏的手......
"疯子......"她喃喃自语,指尖不自觉地抚上那个红点。
青霜很快端着食盒回来,里面除了燕窝粥,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虞清欢安静地吃着,听着青霜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皇后派人去昭阳宫找过她,被沈念安以"贵妃受惊病重,需静养"为由挡了回去;皇上那边也派人来问过,同样被搪塞过去......
"娘娘,您说......"青霜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宫啊?"
虞清欢手中的勺子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粥:"不急。"
用完膳后,她感到一阵倦意袭来。腹中的蛊胎似乎也进入了休眠状态,不再传来那种噬咬般的痛楚。她躺回床上,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夕阳西斜。
虞清欢坐起身,发现青霜不在房内。她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比之前有力气多了。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现在不正是探查这处别院的好时机吗?
她迅速穿好外裳,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手轻轻一转——
纹丝不动。
虞清欢皱眉,加大力道又试了几次,门依然纹丝不动。她这才注意到,门锁处有一个精巧的机关,显然是从外面锁上的。
"沈念安!"她猛地拍打门板,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放我出去!"
没有回应。
虞清欢气得浑身发抖,抬脚狠狠踹向房门:"你以为这样就能关住我?做梦!等我出去,一定——"
"一定怎样?"一个慵懒的声音突然从窗外传来,"再刺我一刀?"
虞清欢猛地回头,看到沈念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窗外。他斜倚在窗框上,一袭墨蓝色锦袍,领口依旧松散地敞着,露出里面雪白的绷带。夕阳为他俊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虞清欢气结,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他。
沈念安轻笑一声,从窗外翻进来,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猫。他随手带上了窗户,靠在窗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精神不错。"
"放我出去。"虞清欢咬牙切齿地说。
"不行。"
"为什么?"
"外面危险。"沈念安慢条斯理地说,指尖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皇后的人还在找你。"
虞清欢冷笑:"比起皇后,你才是最大的危险。"
沈念安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因愤怒而泛红的脸颊上:"衣服很合身。"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让虞清欢一愣,随即更加恼怒:"谁要穿你准备的衣服!"
"那你脱了?"沈念安挑眉,语气轻佻,"我不介意。"
"无耻!"虞清欢气得抓起手边的茶杯砸过去。
沈念安轻松接住茶杯,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省点力气。"他忽然走近,在她警惕的目光中,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你体内的蛊胎虽然暂时安静了,但不代表它不会再次发作。"
虞清欢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沈念安不以为忤,反而低笑出声:"那晚拿刀捅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矜持?"
"你——"虞清欢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沈兄,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让我好找!"
声音爽朗清越,带着几分调侃。
沈念安面色不变,只是微微侧头:"稍等。"
虞清欢警惕地看着门口:"谁?"
"不关你的事。"沈念安淡淡道,转身向门口走去。
虞清欢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让他带我离开这里!"
沈念安回头看她,眼神危险地眯起:"想都别想。"
"求你了......"虞清欢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眼中泛起水光,"我不想被关在这里......"
沈念安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演技不错。"他轻轻抽回袖子,"可惜对我没用。"
说完,他打开门锁,闪身出去,又迅速将门重新锁上。
虞清欢气得狠狠踹了一脚门板:"沈念安!你这个混蛋!禽兽!不得好死的阉人!"
门外,沈念安对上一张满是戏谑的俊脸。
"哟,沈兄屋里藏娇啊?"男子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柄镶玉长剑,面容俊朗,眉目间自带一股风流气度。正是当朝大将军之子——谢临风。
沈念安面不改色:"一只不听话的猫罢了。"
谢临风挑眉,听着门内传来的怒骂声,笑意更深:"这猫儿脾气不小啊?骂得可真难听。"
"习惯了。"沈念安抬步向前走去,"说正事。"
谢临风跟上他的脚步,还不忘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我说你怎么最近神神秘秘的,原来是金屋藏娇......"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虞清欢贴在门上,只隐约捕捉到几个零散的词句:"北疆"、"军报"、"三日后"......
她颓然地滑坐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门板。腹中的蛊胎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又开始传来细微的、冰冷的悸动。
门外,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黑暗再次笼罩了这个精致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