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响亮的掌掴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寝殿!
虞清欢那只刚刚挣脱禁锢的手,带着孤注一掷的愤怒和绝望后残余的力气,狠狠甩在了沈念安近在咫尺的、那张完美无瑕的侧脸上!
“啪——!”
力道不轻,沈念安的脸被打得微微偏了一下。光滑冷玉般的肌肤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通红的指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青霜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捂住嘴,连惊呼都卡在了喉咙里,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虞清欢自己也愣住了。打出去的手还僵在半空,掌心火辣辣的疼,混合着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荒谬感。她……她竟然真的打了他?打了这个掌控她生死的魔鬼?她看着他脸上迅速浮现的红痕,看着他微微偏过去的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血腥报复……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念安极其缓慢地、极其优雅地转回了脸。
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清晰地映着她惊恐绝望、泪痕交错的脸庞。里面没有怒意,没有杀机,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寒潭深水般的冰冷。他甚至还微微挑了挑眉梢,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
他抬起手,修长如玉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亵玩的姿态,极其缓慢地、轻轻拂过自己脸颊上那鲜明的指印。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然后,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高高在上的玩味。
他的声音响起,清越依旧,却如同毒蛇滑过冰面,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解气了?”
他微微歪了歪头,目光如同探针,细细刮过她因恐惧而瞪大的眼睛、颤抖的嘴唇、还有那僵在半空微微发抖的手。
“这点力气……”
他顿了顿,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
“够吗?”
虞清欢的呼吸猛地一窒!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冻结!巨大的恐惧和更深的屈辱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收回手,像被烙铁烫到般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他竟然还在笑?还在问她够不够?!
沈念安似乎很满意她这副被彻底击垮的模样。他不再看那堆《拈花指》燃烧后留下的丑陋灰烬,目光重新落回虞清欢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看来……”他缓步向前,再次逼近被压制在桌沿、退无可退的虞清欢,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闲聊般的口吻,却字字句句敲打在虞清欢紧绷的神经上:
“本督不在家这几日……”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她凌乱的寝衣,扫过她散落一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各色小吃零嘴——那半包糖炒栗子,几块啃了一半的桂花糕,甚至还有那个抱着鲤鱼的泥娃娃。
“……娘娘的日子……”
他的指尖,极其自然地捻起桌上一片沾着糖霜的云片糕,在眼前随意看了看,又轻轻放下。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过得……甚是逍遥?”
轰——!
虞清欢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偷来的快乐,那些市井的烟火气,那些孩子气的饕餮,那些对着破书笨拙比划的可笑模样……原来!原来他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就像个高高在上的猎手,冷眼旁观着她这只笼中雀鸟拙劣的扑腾,在她以为获得片刻喘息时,骤然出现,将她所有的伪装和尊严撕得粉碎!
“你……你监视我?!”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置信的愤怒。
“监视?”沈念安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他微微俯身,靠近她因愤怒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锁骨,“我的地方……”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诛心:
“何须‘监视’?”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一旁抖如筛糠的青霜,又落回虞清欢惨白如纸的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
“你的一举一动,一饮一啄……”
“皆在本督……”
“掌中。”
最后两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虞清欢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侥幸!她彻底崩溃了!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凉的桌沿软软地滑落下去,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死死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断断续续地从她蜷缩的身体里逸散出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单薄的寝衣。
沈念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团蜷缩的、颤抖的、破碎的身影。他脸上那冰冷的笑意似乎淡去了一丝,深不见底的凤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极其幽微的光芒,快得如同错觉。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对那持续不断的呜咽声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靠近。
只是对着角落里几乎要吓晕过去的青霜,极其平淡地吩咐了一句:
“收拾干净。”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随即,他不再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墨色的衣袍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大步离开了这片狼藉和绝望的寝殿。
……
虞清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青霜半扶半抱弄回床上的。她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任由青霜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和污迹,换上干净的寝衣。身体的撞伤和手腕的淤痕在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反复碾碎的荒芜来得更痛。
她蜷缩在宽大的锦被里,背对着外面,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眼泪无声地流淌,浸湿了枕畔。白天那点偷来的、虚幻的快乐,此刻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反复凌迟着她的神经。沈念安那冰冷的话语,那洞悉一切的眼神,那烧毁秘籍时跳跃的火光……如同无数把烧红的烙铁,在她脑海中反复灼烧。
逃不掉……
她真的逃不掉……
像个漂亮的笼中鸟……
一举一动皆在掌中……
这些字句如同魔咒,将她死死困在绝望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哭得精疲力竭、意识昏沉之际,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了。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冷冽松雪与淡淡药味的气息,无声地弥漫进来。
虞清欢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她死死闭着眼,将脸更深地埋进被子里,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他又来了!他又要来做什么?!继续羞辱她吗?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停在了床边。
没有预料中的冰冷触碰或刻薄话语。
只有碗碟轻轻放在床头小几上的细微磕碰声。
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嘲弄,反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生硬的……平缓?
“起来。”
命令的口吻,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压迫感。
“把药喝了。”
“还有粥。”
虞清欢一动不动,如同没有听见。被子下的身体却因极致的紧张而微微颤抖。
沈念安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抗拒。他沉默了片刻。寝殿内只剩下更漏缓慢滴答的声响和虞清欢极力压抑的细微抽噎。
“撞伤的地方……”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不上药,明天会更痛。”
“饿着肚子……”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更没力气哭。”
这近乎直白却毫无温情可言的“关心”,让虞清欢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他把她打成这样,烧了她的希望,现在又来假惺惺地送药送饭?!这算什么?!
“滚……”她终于从被子里发出一个嘶哑破碎的音节,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恨意。
床边沉默了一下。
接着,虞清欢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他竟然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她猛地往里缩了缩,裹紧了被子,像只受惊的刺猬。
“虞清欢。”沈念安的声音离她很近,清晰地传入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耐心(或者说是不容反抗的强势),“本督的耐心有限。”
“自己起来喝。”
“或者……”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本督‘帮’你。”
被子下的身体猛地一僵!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恨意!她太清楚这个“帮”意味着什么!昨夜那强行渡药的屈辱记忆瞬间回笼!
屈辱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最终,在巨大的恐惧和那不容反抗的威压之下,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从被子里一点点挪动出来。
她没有看他。只是低垂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颌和上面未干的泪痕。她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动作僵硬地坐起身,靠在床头。
沈念安没再说什么。他端起小几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浓黑的药汁,递到她面前。浓重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虞清欢看着那碗漆黑的液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攥着被角,指尖泛白,没有伸手去接。
沈念安也不催促。只是将那碗药稳稳地端在她面前,深邃的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一个早已注定的结果。
僵持。
空气仿佛凝固。
最终,虞清欢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的触碰到温热的碗壁。她像捧着千斤重担,极其缓慢地接过了药碗。浓烈的苦涩气息直冲鼻腔,让她几欲作呕。她闭了闭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仰起头,将那碗滚烫苦涩的药汁,如同饮鸩止渴般,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药汁灼烧着喉咙,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再次被逼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递上一杯温水。
虞清欢看也没看,一把夺过,猛地灌了几口,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灼烧感和那股令人作呕的苦味。她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是药汁的污渍和未干的泪水,狼狈不堪。
沈念安收回水杯,又端起那碗熬得软糯香滑的鸡茸粟米粥。粥的温度正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用青玉勺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这一次,虞清欢没有再反抗。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感席卷了她。她像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微微张开干裂的嘴唇。
温热的、带着粟米清甜和鸡茸鲜香的粥滑入口中。熨帖的温度和熟悉的味道,奇异地安抚了被苦涩药汁折磨的胃,也带来一丝微弱的本能的满足感。
沈念安一勺一勺地喂着,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机械,却异常稳定。寝殿内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和她细微的吞咽声。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沈念安放下空碗,拿起旁边温热的湿帕子。他没有像青霜那样替她擦拭,只是将帕子递到她面前。
虞清欢依旧低垂着头,沉默地接过帕子,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药渍和泪水。
沈念安静静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看着她苍白脆弱的侧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如同被拔光了所有尖刺、只剩下疲惫躯壳的模样。
就在虞清欢以为这场酷刑终于结束,准备再次缩回被子里时——
沈念安忽然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寝殿内凝滞的平静:
“想练功?”
虞清欢擦拭的动作猛地顿住!指尖瞬间冰凉!她倏然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骇、警惕和巨大的恐惧!他又想干什么?!还要拿这个来羞辱她吗?!
沈念安迎着她惊惧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里,却清晰地映着她此刻惊弓之鸟般的模样。他微微倾身,靠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到她能看清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最隐秘的蛊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灌入她的耳中:
“乖乖听我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锁链,将她牢牢锁住。
“本督……”
“教你。”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虞清欢死寂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