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褪成一种沉郁的铅灰,预示着黎明将至,却迟迟不见阳光刺破云层。烛台上,最后一截蜡烛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光芒,蜡泪堆积,映照着床榻上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虞清欢趴在床沿,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她的姿势极其别扭,半边脸颊枕着自己的手臂,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紧蹙着,眼睑下是浓重的青影。一只手还搭在沈念安的手腕上,仿佛在时刻确认着那微弱脉搏的存在。
沈念安的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深潭下的碎冰,一点点艰难地浮起。最先感知到的是无处不在的剧痛——胸口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熨烫,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出撕裂般的痛楚,骨头缝里都透着高烧带来的酸软无力。喉咙干得冒烟,如同被砂纸磨过。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先是模糊一片,烛火的光晕扭曲晃动。渐渐地,视线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床沿的那张疲惫小脸。散乱的发丝有几缕黏在她汗湿的额角,平日里灵动狡黠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随着她并不安稳的呼吸微微颤动。嘴唇有些干燥起皮,微微嘟着,似乎在梦中也在为什么事情担忧。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睡成这个样子?
记忆的碎片带着血腥气涌入脑海:承天门的血战,慈宁宫的搏杀,那个为他挡刀的宫女……最后是跌跌撞撞回到听竹苑,看到蜷缩在冰冷石地上、如同被遗弃小猫般的她……
他记得自己似乎说了什么,然后……就彻底坠入了黑暗。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被她握着的手腕上。她的手指纤细冰凉,松松地搭在他的脉搏处。他试着想动一动手指,却引来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闷哼出声。
这细微的声响,却像惊雷般炸醒了浅眠的虞清欢。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还带着初醒的茫然和未褪的惊恐,第一反应就是去探他的额头!
“别动!”沈念安嘶哑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
虞清欢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反应过来,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担忧淹没:“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烧得厉害吗?伤口疼不疼?要不要喝水?”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爆豆子般砸了出来,她慌忙起身,却因为趴得太久腿脚发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忙脚乱地扶住床柱才稳住身体。
看着她这副惊慌失措、头发蓬乱、眼下乌青的狼狈样子,沈念安胸腔里那团被高烧和伤痛折磨得烦躁不堪的火焰,奇异地被浇熄了一点点。他费力地扯了扯干裂的嘴角,试图做出一个表情,却只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死……不了。”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目光落在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上,“你……一直……在这里?”
虞清欢避开他探究的视线,转身去倒水,背对着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不然呢?放你一个人在这里烧成傻子?或者血都流干了也没人知道?”她端着水杯回来,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头,动作笨拙却异常轻柔,“喝水,慢点。”
温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沈念安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脸上。她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情绪,只看到紧抿的唇线泄露着一丝紧张。额角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拂开,却忘了自己正扶着他,手一抖,水差点洒出来。
“笨手……笨脚。”他低哑地评价道,语气里却没什么责备的意味。
“嫌我笨就别喝!”虞清欢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把杯子拿开。然而看到他干裂的唇和苍白的脸色,动作又顿住了,赌气似的把杯子重新凑到他唇边,“快喝!喝完还要吃药!”
沈念安从善如流地又喝了几口,不再逗她。喝完水,虞清欢扶他躺好,转身去拿温在暖炉上的药碗。浓烈苦涩的药味立刻在室内弥漫开来。
她端着黑乎乎的药汁坐到床边,舀起一勺,放在唇边仔细吹凉,动作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小心。烛光柔和地勾勒着她的侧脸,鼻尖微微皱着,像是在跟那苦涩的药味做斗争,神情认真得近乎虔诚。几缕发丝垂落在颊边,随着她吹气的动作轻轻晃动。
沈念安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噘起的、泛着水润光泽的唇瓣上。记忆深处某些滚烫的、混乱的片段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那浓烈的药味混合着她清甜的气息,那粗暴的掠夺,那柔软的触感,那唇齿间尝到的血腥……还有那个在寒风里、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的烙印……
一股陌生的、灼热的气流毫无预兆地从小腹深处窜起,瞬间席卷全身,比他体内燃烧的高热更加滚烫!心跳骤然失序,撞击着脆弱的胸膛,牵扯得伤口一阵锐痛。
“嘶……”他痛得皱紧了眉。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虞清欢立刻紧张地放下药勺,倾身过来查看,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
她靠得太近了。沈念安甚至能看清她细腻肌肤上细小的绒毛,看清她清澈眼底映着的自己狼狈的影子,看清她因为担忧而微微张开的、水润的唇……
那股灼热感更甚!像野火燎原,烧得他口干舌燥,烧得他理智的堤坝摇摇欲坠。他猛地别开脸,不敢再看,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绷得死紧:“没……没事!药!”
虞清欢被他突然的动作和生硬的语气弄得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重新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快喝吧,凉了更苦。”
沈念安闭着眼,如同上刑般,机械地张开嘴,咽下那勺苦得舌根发麻的药汁。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不去想那温热的呼吸,更不去想那柔软唇瓣的滋味。然而,越是压抑,那些画面反而越是清晰。
就在虞清欢舀起第二勺药,再次吹凉,小心翼翼地递过来时——
“我自己来!”沈念安几乎是抢着说道,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躁和沙哑。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去接碗,动作牵动了胸前的伤,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闷哼一声又重重跌回枕上。
“你疯啦!”虞清欢吓得脸色发白,手一抖,药碗差点脱手,滚烫的药汁溅了几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她“啊”了一声。
“烫着了?”沈念安立刻忘了自己的疼痛,目光锐利地看向她的手。
“没……没事!”虞清欢把手缩到背后,强作镇定,但眼圈却有点发红,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你能不能别乱动?!都伤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她气鼓鼓地重新坐好,这次不由分说,一手轻轻按住他未受伤的右肩,一手稳稳地端着药碗,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张嘴!老老实实喝完!”
沈念安被她按着,看着她因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瞪得圆圆的、带着水汽的眼睛,那股在胸腹间横冲直撞的灼热感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一种从未有过的、汹涌而陌生的情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
不是欲望,不是掠夺,不是占有……是一种更深沉、更滚烫、让他心口发酸发胀的东西。
他不再抗拒,乖乖地张开嘴,任由她一勺一勺,耐心而细致地将苦涩的药汁喂给他。目光却像是被磁石吸住,再也无法从她脸上移开。看她因为药苦而微微皱起的小鼻子,看她专注地吹凉每一勺药时轻轻颤动的睫毛,看她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烛火噼啪作响,药味弥漫。一种奇异的、带着苦涩药香的静谧在两人之间流淌。
最后一勺药终于喂完。虞清欢松了口气,拿起旁边的软巾想替他擦擦嘴角残留的药渍。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干裂的唇时——
“虞清欢。”沈念安突然开口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被砂砾磨过的磁性。
“嗯?”虞清欢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抬起头。
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冰冷锐利,没有了杀伐决断的戾气,只有一片深沉的、浓得化不开的幽暗,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风暴,又像沉淀着最深的疲惫。那目光专注得近乎贪婪,牢牢地锁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被他这样看着,虞清欢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紧接着便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脸颊、耳朵、脖颈,甚至裸露在外的锁骨,都像被烈火燎过,瞬间烧得滚烫!
“你……你看什么看!”她像被踩了尾巴,猛地缩回手,声音又尖又细,带着明显的慌乱,眼神飘忽着不敢与他对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啊!她刚才……她刚才居然觉得他这样虚弱又专注的样子……该死的好看!她居然……居然心跳得这么快!脸烫得像是要烧起来!她明明……明明以前最讨厌这个霸道冷酷、总是威胁她、欺负她的家伙了!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可是现在……看着他伤痕累累地躺在这里,看着他虚弱地喝下她喂的药,看着他用那种……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心里怎么会……怎么会又酸又软,还带着一种让她恐慌的悸动?
这感觉太陌生,太可怕了!她怎么会……怎么会对沈念安……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虞清欢整个人都僵住了,端着空药碗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脸上的红晕如同燎原之火,瞬间蔓延到了脖子根,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剔透。
沈念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从她瞬间爆红的脸颊,到慌乱躲闪的眼神,再到那细微的、控制不住的轻颤……他深陷的眼窝中,那幽暗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深潭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了然和某种更深沉的情绪,在他疲惫的眼底飞快掠过。
“脸……红什么?”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虚弱,语调却带着一丝刻意的缓慢和探究,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火烧云似的脸颊上。
“谁……谁脸红了!”虞清欢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尖锐,“是……是这屋子里太热了!对!药气熏的!还有你身上……血腥味太重了!”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差点带翻旁边的矮凳,只想立刻逃离这让她窘迫得快要窒息的氛围。“药喝完了!我……我去把碗洗了!你……你好好躺着!不准再乱动!”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端着空碗脚步凌乱地冲向门口,连背影都透着惊慌失措。
沈念安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仓惶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寝殿内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他自己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
他缓缓抬起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干裂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方才想要为他擦拭药渍时,那温软指尖带来的细微战栗。
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片浓重的幽暗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又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沉淀。他闭上眼,感受着胸腔里那颗被高烧和伤痛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心脏,此刻却以一种陌生的、清晰的节奏,沉稳地跳动着。
屏风外,隐约传来水流声和瓷器碰撞的轻微声响。沈念安没有睁眼,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疲惫却真实的弧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谢临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也经过了一番匆忙的梳洗,换下了染血的战袍,但眉宇间的疲惫和眼底的红血丝却无法掩饰。他先谨慎地看了一眼屏风方向,压低声音道:“念安?”
沈念安睁开眼,眸中方才那点微不可察的温度瞬间敛去,恢复了惯有的冷冽与深邃,只是依旧带着病态的疲惫。“进。”
谢临风快步走入内室,看到沈念安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精神似乎比之前好了些,微微松了口气。他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凝重:“督主,宫里局势已初步稳住。三皇子及其党羽尽数被擒,兵部尚书陈嵩在府中自尽。王贲余部溃散,正由京畿卫全力清剿。慈宁宫无恙,太后受了些惊吓,凤体尚安。”
沈念安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放在锦被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乾元殿……如何?”他的声音沙哑低沉。
谢临风眼底闪过一丝后怕:“万幸!萧景桓埋藏的火药位置刁钻,意在引发连环崩塌,但引信被我们的人拼死截断了大半,只炸塌了偏殿一角,主殿受损轻微。皇上……龙体未受波及,只是……”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御医说,脉象……越发微弱了。”
寝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沈念安深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深的阴霾,随即又被冰冷的平静覆盖。“知道了。”他疲惫地合上眼,“太后……可有懿旨?”
“有!”谢临风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帛书,双手奉上,“太后懿旨,着督主总摄朝政,一应军国重事,皆由督主决断。命太医院院正亲自为督主诊治,务必……”他看了一眼沈念安胸前洇出的新鲜血色,喉头哽了一下,“务必保重贵体。”
沈念安没有去接那懿旨,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北境……”
“八百里加急已到!”谢临风语速加快,“雁门关副将暂代指挥,已关闭关门,严阵以待。探子最新密报,狄人新任狼主阿史那咄苾,亲率王帐精锐及三部联军,号称十万,动向不明,但前锋游骑已多次出现在关外百里!”
沈念安的眉头骤然锁紧,牵扯到额角的伤,渗出一丝血痕。他猛地睁开眼,眸中寒光暴射,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猛兽才有的凶戾光芒。“十万?哼……虚张声势!粮草辎重何在?行军路线图可有?”
谢临风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凛,连忙道:“具体行军路线尚在探查,但粮草囤积点已大致锁定三处,在……”他迅速报出几个地名。
沈念安闭目思索,脑中飞速运转着北境的山川地貌、兵力布防、粮道补给,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额角微微跳动的青筋显示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压力。片刻,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锐利如刀:“传令!命朔方、云中两镇节度使,各抽精骑五千,三日内秘密集结于黑风口待命!令雁门关副将,加固城防,多备火油滚木,谨守不出!再派快马,持我手令,急调陇右……”
他的语速极快,一条条指令清晰而冷酷地从他干裂的唇间吐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仿佛那胸前的伤口和高烧的烈焰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音。谢临风凝神细听,飞快地记下每一个字。
“……记住,”沈念安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森寒,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若关破……焚毁所有粮仓、武库!一粒米,一杆枪,都不许留给狄人!退守第二道防线,死战到底!”
“末将领命!”谢临风沉声应道,神情肃穆。
就在这时,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微的瓷器碰撞声,像是有人失手打翻了什么。
沈念安和谢临风同时噤声,目光锐利地扫向屏风方向。
短暂的静默后,虞清欢端着一个铜盆,有些局促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她显然听到了后面那些充满血腥气的军令,脸色有些发白,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沈念安,只低声道:“我……我打了点热水来……”
谢临风立刻起身,对着虞清欢微微颔首,又转向沈念安:“督主,末将即刻去办!”说完,大步流星地退了出去。
寝殿内只剩下两人,气氛有些凝滞。
虞清欢端着热水走到床边,将铜盆放在矮凳上,拧了条热毛巾。她垂着眼,避开沈念安审视的目光,动作有些僵硬地将热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
温热的湿意驱散了一些眩晕感。沈念安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未干的湿痕?是刚才……被吓到了?还是……
“怕了?”他开口,声音因为方才的急促下令而更加沙哑破碎。
虞清欢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用力地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没有!”她拿起另一条干净的软巾,浸了热水,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颊和脖颈上残留的血污和灰烬。动作很轻,很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细致。
温热的毛巾拂过皮肤,带来舒适的暖意。沈念安紧绷的神经似乎被这轻柔的动作抚平了一丝。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看着她因为用力擦拭而泛红的手指,看着她额角渗出的细小汗珠……还有那依旧如同熟透虾子般的、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
刚才在屏风后……她听到了多少?又在想什么?
虞清欢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那目光如同带着实质的温度,让她刚刚降温的脸颊又隐隐有升温的趋势。她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不去看他,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军令,更不去想自己心里那团乱糟糟的、让她恐慌又陌生的情绪。
当擦拭到他紧抿的、干裂的唇角时,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个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烙印记忆瞬间复苏,让她心尖也跟着一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老管家恭敬的声音:“督主,姑娘,太医院张院正奉太后懿旨前来请脉。”
虞清欢如蒙大赦,立刻放下手中的软巾。“快请张院正进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