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九年春，上书房新添了两张梨木书桌。十阿哥胤䄉大剌剌地把蟋蟀罐往桌上一放，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星点；胤禟则慢悠悠地铺开洒金宣纸，故意让毛笔在掌心打滑，"啪嗒"掉在纸上晕开墨团。
当真是两位小祖宗，授课的徐师傅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望着康熙亲赐的"勤学笃行"匾额直叹气。
半月前御前领旨时，皇上特意叮嘱："九阿哥、十阿哥生性洒脱，不必强求课业。"这话落在孩童耳中是恩典，徐师傅却品出了弦外之音——帝王分明是想将这两个聪慧过人的皇子引向闲散之路。
胤禟垂眸盯着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忠孝"二字，余光瞥见太子胤礽正伏案疾书，笔尖在《大学章句》上沙沙游走。三阿哥胤祉捧着《律吕正义》皱眉思索，四阿哥胤禛则在一旁临摹《快雪时晴帖》，唯有大阿哥胤褆不时斜眼打量他们，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小九，这字写得比我还难看！"胤䄉突然探过头，撞翻了胤禟的朱砂砚。鲜红的汁液泼在两人衣襟上，倒像是溅开的桃花。胤禟顺势夸张地惨叫："徐师傅救命！十阿哥要谋害同窗！"
课堂顿时炸开了锅。太子重重放下毛笔："成何体统！"三阿哥被惊得结巴更甚："你、你们......"唯有胤禛头也不抬，却在袖中握紧了拳头——他分明瞧见九弟眼底闪过的狡黠。
徐师傅无奈地敲着戒尺："罚你们二人......"话未说完，胤禟已抱着书本委屈巴巴道："师傅，我手疼，握不住笔。"说着晃了晃被"撞伤"的手腕，腕间东珠手串叮咚作响。胤䄉立刻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嚎："我也头晕！怕是被小九的墨汁熏坏了脑子！"
哄笑声中，徐师傅只得摆摆手："罢了罢了，去外面抄十遍《三字经》。"
两人抱着书本逃出上书房，春日暖阳洒在身上，胤禟望着漫天纸鸢，突然压低声音："十弟，你可明白皇阿玛的心思？"
胤䄉挠挠头："不就是嫌咱们闹腾？"
"错。"胤禟捡起根柳枝，在地上画出太极图，"皇阿玛是想让我们做闲散王爷。你看太子与四哥，课业繁重得连睡觉都捧着书；再看三哥，整日泡在文渊阁修书。唯有我们......"他故意将柳枝折成两段，"越是顽劣，越能让他们放心。"
胤䄉瞪大了眼睛："小九，你何时变得这么......"
"嘘——"胤禟捂住他的嘴，远处传来太子的脚步声。两人立刻恢复嬉闹模样，追着纸鸢在花丛中打滚，惊起满地蜂蝶。谁也没注意到，假山上站着的康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翡翠香囊——那是宜妃亲手绣的，此刻却泛着微微凉意。
回到阿哥所，胤禟支开哈哈珠子，从樟木箱底摸出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泛黄的宣纸上密密麻麻记着改良水车的图纸、玻璃烧制的温度配比，还有火铳的膛线设计。他蘸着自制的炭笔，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藏巧于拙，用晦而明。"
窗外，暮色渐浓。阿哥所的铜铃又开始叮咚作响，胤禟合上笔记本，换上副懵懂天真的笑脸——明日，他仍是那个让师傅头疼的九阿哥，是紫禁城里最无忧无虑的混世魔王。只是没人知道，在这副玩世不恭的表象下，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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