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八阿哥的接近

康熙二十九年仲夏，乾清宫前的日晷指向未时三刻，习武场上蒸腾的暑气几乎要将青石地面烤化。胤禟握着比自己还高的红缨枪，汗水顺着脊背滑进月白色箭袖，黏腻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

"九阿哥，再使些力！"侍卫统领赵文远的吼声震得他耳膜生疼。长枪刺出的瞬间，胤禟眼前突然闪过御花园里那只野猫泛着绿光的眼睛，握枪的手猛地一抖，枪尖擦着木靶偏出三寸。

围观的阿哥们发出一阵窃笑。胤禟涨红了脸，正要再次举枪，忽听得有人朗声道："赵统领，且容我一试？"

胤禟回头，正看见八阿哥胤禩手持银枪走来。月白常服束着藏青丝绦，墨玉扳指衬得手指修长，虽是炎炎烈日，却不见他有半分狼狈。胤禩抬手接过胤禟的红缨枪，枪尖在他手中宛若游龙，"唰唰唰"三枪，木屑纷飞间，木靶上已赫然出现三个透心窟窿。

"八、八哥......"胤禟结结巴巴。胤禩将枪递还给他，指尖擦过他掌心时，低声道："手腕太僵，借力要从腰腹起。"说着便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重新扎稳马步。胤禟只觉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手臂传来，后背紧贴着胤禩结实的胸膛，连对方沉稳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放松。"胤禩的气息扫过耳畔，"九弟这般紧张，倒像是我要吃了你。"胤禟耳尖发烫，刚要反驳，却被对方带着猛地出枪。这次枪尖稳稳扎进靶心，惊起一片喝彩。

"多谢八哥指点。"胤禟慌忙挣开，却被胤禩一把拉住手腕："既已学会，明日卯时三刻，我在这儿等你。"胤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书房里藏着的那本《武经总要》，书页间夹着他画的改良火器草图——若能将弹簧原理用在弩机上......

戌时，胤禟跟着胤禩踏入永和宫侧殿。良嫔卫氏身着藕荷色纱衣，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手中团扇轻摇，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她生得极美，眉若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举手投足间透着江南女子的温婉。

"给额娘请安。"胤禩行礼时身姿挺拔，语气恭敬。胤禟学着他的样子俯身，却被良嫔轻柔的打断："快起来，别累着了。"她招手让胤禟近前，指尖蘸着玫瑰露轻点在他晒伤的脸颊，"这是从西洋进贡的冰酪，幸得惠妃恩赐，我这才有了些，涂了不疼。"

胤禟从未被如此温柔对待过，眼眶突然发酸。宜妃虽疼他，却总带着几分威严；皇贵妃端庄持重，德妃又太过寡淡。唯有良嫔身上这股子柔意，让他想起记忆中模糊的母亲的怀抱。

辞别良嫔到永和宫请安时，宜妃正抱着十一阿哥哼摇篮曲，鎏金暖炉映得她眉眼柔和。"额娘。"胤禟轻声唤道，却见宜妃头也不抬："回阿哥所歇着吧，你弟弟刚睡着。"

空荡荡的寝殿里，胤禟蜷缩在锦被中。白日里习武的酸痛、八阿哥掌心的温度、良嫔温柔的触碰，还有宜妃疏离的态度，在脑海中搅成一团。他咬住锦被，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无声地浸湿了绣着团龙的枕巾。窗外，月亮不知何时钻进了云层，整个紫禁城陷入浓稠的黑暗，像极了那夜御花园里吞噬他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