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紫禁城飘起细雪,万寿节的宫灯却已早早悬上朱红廊柱。胤禟站在上书房侧殿外,透过雕花窗棂望见上书房内激烈的争执。
太子胤礽将奏折重重拍在檀木案上,朱批墨迹溅在大阿哥胤禔的蟒袍下摆,"户部亏空之事明明是你主管,何必在皇阿玛面前推诿!"
胤禔冷笑一声,腰间的金镶玉蹀躞带撞出脆响:"东宫监国不力,倒学会倒打一耙了?"两人的争吵声惊飞檐下寒鸦,雪粒簌簌落在胤禟的玄狐大氅上。
他攥紧袖中尚未成型的火器模型,突然意识到,这看似寻常的争执背后,藏着太子党与大阿哥党对户部实权的殊死争夺。
"九弟在看什么?"胤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捧着刚抄录的书籍,墨香混着雪气扑面而来。胤禟示意他看向屋内,却见胤禩神色淡然:"自明珠倒台后,上书房早已不是读书的地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轻轻擦拭他肩头的积雪,"倒是万寿节快到了,你的寿礼可准备好了?"
胤禟想起案头那堆揉皱的图纸。原本构思的连发弩机在工部试造时频频卡壳,索额图余党把持的工匠们不是说"不合祖制",就是以"材料不足"搪塞。昨夜他冒雪去找八哥散心,却见胤禩正与十四阿哥胤禵密谈,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恍若一幅暗流涌动的剪影。
"我想献一幅《盛世山河图》。"胤禟突然开口,"以西洋透视法绘制,再用珐琅彩上色,皇阿玛或许会喜欢。"
胤禩摩挲着手中的墨玉扳指,目光深邃如古井:"寿礼讲究投其所好。九弟可记得,去年万寿节太子献的是失传百年的《快雪时晴帖》摹本,大阿哥则进献了海东青猎队?"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皇阿玛看似喜爱,实则在奏折朱批里写下'玩物丧志'四字。"
胤禟后背发凉。寒风卷着雪粒钻进领口,他忽然想起宜妃近日愈发冷淡的态度——自从十一阿哥出痘后,额娘的目光就再没在他身上停留过。就连昨日请安,宜妃都在忙着给康熙绣万寿节的献礼,金丝线在她指间翻飞,却织不进半点温情。
深夜的阿哥所,胤禟在炭盆前反复端详火器模型。铜制齿轮在火光中泛着暗红,像极了上书房争执时太子通红的眼睛。突然,窗外传来轻叩声,胤禵闪身而入,斗篷上还沾着永和宫的梅香:"八哥让我送这个。"他掏出一卷泛黄的《天工开物》,内页夹着张字条,字迹力透纸背:"以水力助弹簧,或可破局。"
胤禟彻夜未眠。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雪幕时,他终于改良出能连续发射三支箭矢的弩机。捧着这个凝结心血的物件,他却没有丝毫喜悦——工部侍郎昨日在乾清宫门口"偶遇"他时,意味深长地说:"九阿哥的巧思,莫要误了皇家体统。"
万寿节当日,乾清宫内烛火辉煌。太子献上的《清明上河图》摹本展开时足有十丈长,画中汴梁城的繁华让群臣赞叹;大阿哥进献的波斯进贡的汗血宝马,四蹄踏碎殿前积雪。轮到胤禟时,他深吸一口气,呈上精巧的弩机:"儿臣愿皇阿玛武运昌隆,四海宾服。"
康熙接过弩机细细端详,龙纹袖口扫过胤禟颤抖的指尖。殿内突然陷入死寂,唯有钟摆声在空旷的大殿回响。良久,康熙笑道:"九阿哥这份心思,倒让朕想起当年平定三藩时的神武。"话音未落。
索额图旧部、礼部尚书陈廷敬出列:"陛下,火器乃奇巧淫技,若传扬出去,恐损天朝威仪......"
胤禟感觉血液直冲头顶。余光中,他看见太子嘴角的冷笑,大阿哥眼中的幸灾乐祸,还有胤禩握紧的拳头。
就在这时,胤禩突然上前一步:"皇阿玛,九弟这份寿礼暗藏深意。"他展开一卷图纸,竟是胤禟改良火器的设计图,"以科技强军,正是我大清开疆拓土之根基。"
康熙的目光在图纸上游移,最终落在胤禟苍白的脸上:"明日将此物送往火器营,若能通过实战演练,朕便命工部批量制造。"
走出乾清宫时,雪又下了起来。胤禩替胤禟紧了紧披风,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往后莫要单打独斗。"胤禟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明白,这场万寿节的献礼之争,不过是储位暗战的冰山一角。而他手中的火器,既是利刃,也是引火的薪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