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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淏池如镜映浮云

踽踽走在水泥马路上,张云雷并不知道该向何处。他辗转各个大大小小的剧场,算不得多么叫座,生活倒差不多还过得去,毕竟小曲的热度还没完全过去。挑儿都从于大爷那里带出来,没自己另买,省下来一大笔置办的费用;人脉圈这些年也沾老于的光,扩大了不少,因此单干的日子不太难,跟没走区别不大。所以白得曼找上小张的门,直截了当和小张出价。磊深受师父的影响,性子宁折不屈,义正言辞拒绝了过分的要求。年纪轻轻,气盛,话说得有点难听,白得曼被拂了面子,当时就挂不住,扬言迟早要小张好看。小张硬气至极,不假思索回答,现在已经特别好看了。

于是,慢慢地,他不断碰壁,接纳小张的剧院一天比一天少,“张云雷”成了一个众人避之不及的名字,仿佛烫嘴一般。他回戏班找过老于,大爷说,这年月洋玩意儿当道,富贵人家都流行听啥留声机,时兴到歌厅跳舞,他这小班子自身难保,实在爱莫能助。他手里的不是规模较大的剧团,没有固定的演出场所,自己尚且愁生计,没办法多收一个闲人。他已经替小张打听完了,是白得曼得不到就想毁掉,动用私权给各方施压,就等着磊哪天撑不住,卑微地反过来求他。尝试了几乎所有想到的法子,没有园子愿意让他演。大爷没辙,小张更束手无策,小陶是希望小张能留下来,可惜也没有办法。

最后一次告别大爷,最后一次拥抱小陶,挥手的刹那,张云雷知道,未来的一切,都只有靠自己。

于是磊又一次开始了撂地的生涯,哪里有庙会就去赶,平时就在前门大街卖艺。屋漏偏逢连夜雨,小张还没来得及适应街头的节奏,“一·二八”事变,虽说没成大气候,税可是摊派到位。名字好听,军饷,不缴就是要造反,倾家荡产也得给缴齐咯。苛捐杂税本来就压得人喘不过气,这么一来,糊口都困难。好说歹说,嘴皮子磨破了,东拼西凑,小张才堪堪混过这道坎。短短几天,把将近二十年没经历过的都体验一遭,余生磊狼狈到什么地步都没有弯过腰杆子,和这几天不无关系。

幸运之神似乎挺公平,夺走完整的家庭,夺走无私的师父,甚至夺走栖身之所,却赐予出众的嗓音,赐予清秀的外貌,赐予娇逸的气质,甚至没有倒仓期。小张偶尔会想:万一我倒仓期什么都唱不了,那该怎么办,会怎么样?他没想出来过主意,更对明明千疮百孔的命运感激不尽。

没有地方住,小张晚上就待在城东的土地祠。祠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很多聚集在此,地方不大,但也什么鸟都有。有个拐卖人口的,老喜欢用打量货物的神态端详小张,满眼遴选和挑剔,以及藏不住的贪婪,好像面前是个没有生命的货物,是个金灿灿发光的大元宝。有个说评书的,眼睛特别小,小到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分辨出它们究竟睁开没有。虽然模样欠点儿,但是人特别正义,常常若有若无岔开话题,挡在两人中间,隔离开令人不适的视线,替小张解围。磊天生敏感细心,何尝体会不出他人的发自内心的善意。他想不通,一个人为什么会毫无缘由护着另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小张喜欢有啥说啥,心直口快,他问过原因,那人回答,都是学艺的,互帮互助应该的。那人说,他老早就认识张云雷,在《探清水河》之前就认识,鼓曲唱得特别灵。磊霎时热泪盈眶,清水河是给他带来了很多,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世人只知他张云雷唱《探清水河》,殊不晓张云雷唱鼓曲一流,京剧也毫不含糊。清水河蜿蜒流淌,阻拦了他的戏路。那是一种被理解的欣慰与感动。小张就这么记住了小杨的名字,杨淏翔,艺名杨九郎。小杨说,称呼随便叫什么都可以,他不介意。小杨白天撂地,傍晚在一间不太大的茶馆说书,收入微薄,堪堪能够过活而已;小张只在前门大街,早年跟着师父的游历让他处理当下不言游刃有余,却也得心应手。

小张虽说落魄,仍然保留凌晨喊嗓子的习惯。鸡第一遍啼鸣,大概就是磊生物钟的梦醒时分。轻手轻脚起身,忽然与刚刚坐着伸懒腰的小杨四目相对。任何词汇都显得词不达意,所有语句都感觉赘余,相顾无言,一同迈步向前,走到什刹海,小张练嗓子,小杨练嘴皮子,一路练习,一路走到北海。

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小山坡的颜色变幻,终于看得出春意盎然,白塔映着红霞,映着黄云,熠熠生辉,泛着光华,衬托碧水更加透亮。湖边柳树枝条柔和,笼罩一团薄薄的绿雾。冬去春来,而局势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溥仪又在吉林长春登基了,天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打回来;国际联盟形同虚设,列强试图瓜分东北,日本拒签和议退出国联;日本人进犯长城沿线,税负一增再增……

小张的表情逐渐凝重,小杨察觉到不对劲,关切道:“怎么了?不舒服吗?”小张摇摇头,抬眸盯着小杨的眼睛,怔愣片刻,他缓缓开口:“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把眼睛睁开看着我?”换小杨石化在当场,他瞪大眼珠子,目眦欲裂,倒不是生气,只是证明自己的眼睛本来就是睁开的。"我眼睛没闭上!"又委屈,又气急败坏,栗子尖尖似的头发好像都炸了。小张唯着小杨眼眶快撕开的倒霉模样,又好笑,又觉得不太礼貌,拼了命憋笑,最终还是败给生理本能,笑得肚子疼,笑到弯着腰蹲在地上:“要我看呐,你也别叫杨九郎了,叫杨小瞎算了哈哈哈哈哈!”小杨圆乎乎的脸扭成苦瓜,眼睛变成一条细褶,逗得小张笑得愈发猖狂。小杨想,磊若不愿意说,那肯定是不方便,他也没必要继续追问了。看小张心情转好,小杨嘴角上扬,弧度淡淡。小张暗自感慨,小杨笑起来也傻不拉叽的,真是怎么都可乐。

每天早晨结伴而行,日渐熟络。小杨喜欢管小张叫“辫儿”“磊子”,或者更经常连名带姓,带着北京口音特有的含糊叫他“张云雷”;小张爱叫小杨“翔子”“九郎”,偶而调侃几句“没眼睛”,开玩笑喊他“一线天”。生活还是苦苦的,可笑声总是甜甜的,一天一天也没那么难熬。

越走越近,不知道哪里流出来些难听的风言风语,俩人并肩时,老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瞟他们,切切查查。有些闲人故意找茬,有意无意在他们面前大声蛐蛐。污言秽语灌进耳朵,字字扎在小张小杨心上。“……张云雷……就是个兔子……跟杨九郎有关系……假清高……装什么装啊……”小张当场皱起眉,嘴巴抿成一条线,就抬脚要去理论,却被小杨不着痕迹地伸手拦住。小张不解,怒气未褪的瞳含着疑问和怨愤。小杨不语,只拽着小张的袖子加快步伐。

走出去一大截,小杨回头,确保那闲人自讨没趣离开,双手扶着小张的肩头,罕见地露出黑白分明的眼,温和而又真诚恳切:“张云雷,你比他重要多了。”好似一块鹅卵石投入池水,小张感觉胸腔荡漾开一圈圈涟漪,一直纠结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忽然间梳顺了,豁然开朗。小杨继续:“比起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满意,你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况且你又不是银元,不可能让所有人喜欢,无论你什么样,那些人总能找到话来骂你。换种角度,这不就说明你业务能力无可挑剔,所以他们才会造谣生事嘛。”小张看着小杨认真严肃的脸,若有所思。良久,小张吐露自己的顾虑:“我们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你也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我咽不下这口气。”暖暖的轻轻的电流淌过全身,酥酥的说不出的熨帖,小杨久违地体味被关心被维护,沉寂的精神重又活泛。“那,我们都要不活在别人的嘴里。”磊的腔调,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更像恳求。小杨却顾左右而言他,一味拒绝明确表态。小张没放心上,只当他不愿继续沉重的话题。

天气转暖,小杨反而起床越来越晚,白天换了个地方,晚上半夜才回来。小张担心出了什么事,想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却明显感觉他躲着自己,回避直接接触。明白了,分明是不希望再被误会,因此有意疏远。磊有点生气,尽管理解,但他不尊重不支持这样的行为,他不接受九郎一个人承担。小杨劝他明明看得很透彻,自己倒是跟受伤的野兽一样,躲到内心的山洞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理,孤零零一个人待着。

小张打听明白小杨在茶馆什么时候结束,直接到门口堵他。一看到小杨站起身往外走,小张就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小杨另一只手已经抬起,快要反握住小张的手,忽然反应过来,别扭地挣扎着把胳膊抽出来。小张加大力度,制住小杨的抗拒,朗声对他说,也对全世界宣告:“我们的关系,不需要任何人定义,清者自清。”小杨低着头,还是想推开小张。小张直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着,用像撒娇像开玩笑的音调嗔怪:“我们两口子的事儿,他们管得着嘛他!”眸光潋滟,盛满小杨一眼就看得出来的认真。小杨脸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回抱小张,有些哽咽:“嗯,他们管不着。”时隔大半个月,小杨又一次和小张肩并肩走在回程路上,言笑晏晏。

心结解开,万物又鲜活热闹非凡。两人互相保证,遇事绝不藏着掖着独自消化,要做有难同当的挚友。因为,常常本意不希望对方担心,瞒着消息,结果反而会加重焦虑,不如坦诚相待,解决事情可能效率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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