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日光灯管在头顶发出最后一声滋啦,随即彻底熄灭。技术科的小张举着新灯管走进来,影子在墙上晃成个扭曲的问号。"凌队,这老古董早该换了。"他拧亮LED灯的瞬间,我看清桌角那道新添的刻痕——和李明远书桌上的划痕形状一模一样。
小夏抱着咖啡杯站在窗边,晨雾在她睫毛上凝成细珠。"监狱来电话,李婉琴凌晨三点去世了。"她转过身时,咖啡在杯底晃出涟漪,"法医说死因是急性器官衰竭,但她的指甲缝里,发现了这种东西。"
透明证物袋里躺着半片薰衣草花瓣,边缘沾着暗红的粉末。我捏起证物袋对着光看,粉末在阳光下泛出金属光泽——和周正雄嘴角的黑色液体成分一致。
"王芳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我拉开抽屉,那支陈景明的钢笔正躺在证物袋里,笔帽上的"7"字被放大镜照出细微的刻痕,像串摩斯密码。
"技术科说她体内有两种毒素,一种是氰化物,另一种......"小夏的声音顿了顿,"和你父亲当年的死因吻合。"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老张抱着个铁皮箱进来,箱底的滑轮在地板上拖出刺耳声响。"凌队,这是从博物馆废墟里找到的,消防队员说压在星图穹顶下面。"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涌出来,和暗巷里的气息如出一辙。
箱底铺着块黑色丝绒,上面摆着六枚褪色的徽章,每枚背面都刻着星图。最中间的空位形状,恰好能放下陈景明钢笔的笔帽。
女子监狱的探视窗口蒙着层白雾,我用指腹擦出片透明区域,看见李婉琴躺在病床上,手腕上的纱布渗着新鲜的血。监护仪的绿线像条垂死的蛇,在屏幕上缓慢起伏。
"凌队长果然来了。"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精准地捕捉到我瞳孔的收缩,"那支钢笔,你该见过了吧?"
我将证物袋贴在玻璃上,钢笔在她浑浊的瞳孔里投下细长的影子。"陈景明说这能装病毒样本。"
李婉琴突然笑起来,喉管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他骗你的......那是钥匙,开'第七间房'的钥匙。"她的目光越过我,落在小夏身上,"她拿着它,就像握着自己的命。"
小夏的咖啡杯猛地撞在窗台上,褐色的液体在玻璃上漫开,形状像幅微型星图。"你胡说!我父亲是被你们害死的!”
"三十年前仓库那场火,是你父亲亲手点的。"李婉琴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刺耳,"他发现'影子'要用七个人的基因炼病毒,烧了实验室想销毁证据......"
铁门突然被推开,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金属托盘上的针管反射着冷光。李婉琴突然抓住床沿,指节泛白如纸:"星图后面有间密室,第七颗星的坐标......是你父亲的墓碑编号!"
她的话被注射剂打断,身体猛地抽搐起来。我拍打着玻璃大喊,却看见护士摘下口罩的瞬间,耳根露出半片月牙形纹身——和周正雄脖颈上的印记完全吻合。
小夏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嵌进皮肉:"凌队你看!"李婉琴的手正往枕头下塞着什么,监护仪的绿线突然拉成直线,她最后竖起的三根手指,在玻璃上印下血痕。
市立墓园的晨露在柏油路上积成镜面,我蹲在父亲的墓碑前,指尖拂过"1987.07.13"的刻字。这串数字被李婉琴写在日记扉页,也刻在陈景明的钢笔笔帽内侧。
小夏拿着洛阳铲站在旁边,铲子的反光在墓碑上晃出跳动的光斑。"真要挖吗?"她的声音里带着犹豫,却率先将铲尖插进泥土——那里的草长得格外茂盛,根须缠绕成星图的形状。
挖到半米深时,铲尖碰到金属硬物。我们扒开浮土,露出个生锈的铁盒,锁孔形状与钢笔笔帽完美契合。打开铁盒的瞬间,薰衣草的香气混着铁锈味涌出来,里面躺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扉页贴着张泛黄的合影:
年轻的父亲站在博物馆穹顶下,身边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手腕上露出半截星图纹身——是年轻时的陈景明。两人中间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手里捧着个水晶球,球里悬浮着七颗星星。
"这是我母亲。"小夏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尖抚过女人胸前的工作证,"她失踪前是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
笔记本里夹着张医院的产检报告,日期正是仓库火灾发生的第二天。孕妇姓名栏写着"林岚",而胎儿的基因序列图谱旁,用红笔圈着段螺旋结构——和"蓝月之泪"内部的纹路分毫不差。
"第七颗星不是宝石,是......"我的话音被手机铃声切断,老张在那头喊得声音发颤:"凌队快来博物馆!废墟里发现具尸体,手里攥着这个!"
照片里是半块烧焦的徽章,上面的星图恰好能和铁皮箱里的六枚拼合。尸体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工作证,姓名栏的字迹虽被烧毁,编号却清晰可辨:0713。
博物馆的穹顶坍塌处还在冒烟,消防队员用高压水枪冲刷着残垣,水柱在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倒映出破碎的星图。小夏突然指着某处惊呼,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在倾斜的钢筋架之间,挂着块烧焦的门牌,"第七研究室"的字样还能辨认。门牌背面的锁孔,形状与陈景明的钢笔完全吻合。
技术科撬开变形的门锁时,一股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中央的实验台上,躺着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轮廓像个孕妇。白布被风吹起一角,露出手腕上的纹身——完整的星图腾,比李婉琴和周正雄的都要复杂。
"这是......"小夏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实验台的抽屉半开着,露出本日记,封面上的签名是"林岚"。
日记里夹着张全家福,年轻的林岚抱着婴儿站在父亲和李婉琴中间,背景是博物馆的星图穹顶。照片背面写着:"当第七颗星找到另外六颗,病毒就会变成解药。"
实验台的电脑突然发出嗡鸣,屏幕在电流中闪烁几下,跳出段视频——陈景明穿着白大褂,正往培养皿里滴加蓝色液体:"第73次实验,用'蓝月之泪'的光照射含凌氏基因的样本......"他的话被爆炸声打断,镜头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林岚倒在地上的画面,她的手正指向通风管道。
小夏突然冲向通风口,手指在金属格栅上摸索:"我小时候总躲在这里玩,妈妈说这里通向'星星的家'。"格栅被拉开的瞬间,里面掉出个银色盒子,打开后滚出七颗微型宝石,在阳光下拼成完整的星图。
当最后一颗宝石归位时,墙壁突然震动起来,隐藏的保险柜自动弹开。里面的低温箱里躺着支冷冻管,标签上写着"病毒抗体",旁边的文件袋里,是父亲的辞职报告:"因发现同事林岚非法进行人体实验,申请调离安保部......"
警局的LED灯在午夜亮起时,我看着桌上的证物陷入沉默。七枚徽章拼出完整的星图,中心的空位里,陈景明的钢笔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小夏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DNA报告:"林岚和我做了比对,确认是母女。"她的指尖在报告上划到某处,"而李婉琴的DNA里,有和你父亲一致的基因片段。"
我突然想起父亲遗书里的那句话:"我们家族的基因能中和病毒"。原来所谓的第七颗星,从来不是单指某个人。
窗外的麻雀又落在窗台上,这次嘴里叼着片薰衣草花瓣。我跟着它跑到楼下,花瓣落在警局花坛里,那里种着排薰衣草,最中间的那株开着蓝色花朵,根须深处露出块金属牌,上面刻着"林岚之墓"。
黎明前的薄雾里,技术科发来消息:陈景明钢笔里的"7"字,其实是串坐标,指向市立医院的档案室。当我们赶到时,老张正举着紫外线灯,照亮满墙的档案袋,每个袋子上都贴着星图贴纸,最后一个空位旁边写着:"待补:凌子秋"。
档案室的保险柜里,躺着份完整的"影子计划"文件。最后一页的签名处,贴着张陈景明、林岚、父亲和李婉琴的合影,四人的手叠在一起,掌心对着镜头,映出完整的星图腾。
"原来他们四个,才是最初的'影子'。"小夏的声音带着叹息,文件袋里掉出张纸条,是父亲的字迹:"当同伴变成敌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文件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我看着墙上的通缉令——陈景明的照片旁,不知何时多了个问号。技术科的最新报告说,在博物馆废墟里找到的尸体,指纹与陈景明不符。
小夏突然指着文件上的某个标记:"这串数字,是你的生日。"我顺着她的指尖看去,7月13日的数字被红笔圈住,旁边画着个微型的星图,第七颗星的位置,写着"小夏"。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老式座机的铃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我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熟悉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凌队长,恭喜找到第六颗星。"陈景明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别忘了,第七颗星,总要留在天上的。"
电话挂断的瞬间,我看向小夏,她正对着阳光转动那支钢笔,笔帽上的"7"字在墙上投下的影子,像把蓄势待发的匕首。窗外的麻雀突然集体飞起,在晨光中组成星图的形状,盘旋着冲向城市中心——那里,博物馆的重建工程刚刚启动,奠基碑上刻着四个烫金大字:星图重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