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一中的体艺节，是深秋时节最盛大的狂欢。为期三天，白天是运动场上汗水与呐喊的碰撞，夜晚是礼堂里灯光与才华的交融。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平日的、躁动而热烈的气息。
高二（7）班的教室里，桌椅被推到了墙边，中间空出好大一块地方，堆满了红红绿绿的饮料箱、成箱的矿泉水、急救药箱、还有几大袋补充体力的巧克力和能量棒。林予安正蹲在纸箱堆里，对照着手里的清单，清点着物品数量，然后一丝不苟地在表格上打钩。
“班长！矿泉水还差两箱！”赵峰扛着一箱水冲进来，额头全是汗珠，校服外套早脱了，只穿着背心，露出精壮的胳膊。他把水“哐”地一声放在地上，激起一层薄灰。
“好，记下了。”林予安头也没抬，在清单上“矿泉水”一栏后面补上一个数字。
“班长班长！”苏淼像一阵风似的卷进来，她穿着日常校服，外面松松垮垮套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像一只随时准备起飞的天鹅。她手里捏着一张节目单，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我们舞蹈队的节目临时调了顺序！改到今晚第二个了！班里的签到表和荧光棒棒呢？得赶紧发下去！”
“在这里。”林予安指了指旁边一个整理好的塑料箱，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打印好的座位签到表和一小捆一小捆用皮筋扎好的荧光棒，“按小组分好了。”
“班长万岁！”苏淼欢呼一声，抱起箱子就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冲林予安眨眨眼，“班长，晚上一定要来看啊！必须要帮我加油哦！”
林予安点点头：“嗯，忙完就去。”语气依旧是平和的。
苏淼刚走，许砚又抱着一个巨大的硬纸板进来了。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白皙的额角，神情却异常专注。纸板上是他和宣传组熬了几个小周末画出来的运动会海报——一个充满力量感的奔跑剪影，背景是燃烧的火焰和“高二（7）班，所向披靡！”的遒劲大字，色彩对比强烈，极具视觉冲击力。
“班长，海报放哪里？”许砚的声音温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喘息。
“靠讲台这边吧，显眼点。”林予安站起身，帮他把沉重的海报板扶稳。两人合力将海报板立在教室前方最醒目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绚丽的画面上，引来几个刚进教室的同学惊叹。
“哇！许砚牛逼！画得太帅了！”
“咱们班这次气势不能输！”
林予安看着海报，又看看身边安静擦汗的许砚，眼里也露出一丝赞许。他回到物资堆旁，继续清点。后勤工作琐碎繁杂，物资管理、人员协调、信息传递、应急处理……都需要他这个班长统筹。
教室门再次被推开，带进一阵喧闹的风。顾屿进来了。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火红色运动背心和短裤。他刚结束热身，额发微湿，几缕不听话地贴在饱满的额角，脸上带着运动后特有的红晕。
“班长！”顾屿一眼就看到了蹲在纸箱堆里的林予安，眼睛瞬间亮起来，几步就跨到他面前，像一道灼热的阳光，“怎么样？我这一身，够不够气势？”他张开手臂，原地转了个圈，火红的颜色在略显杂乱的教室里异常醒目。
林予安抬头看了他一眼。顾屿身材比例极好，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不夸张，充满了少年人的力量感。那身红色也确实把他张扬自信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嗯，挺好。”林予安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句，继续低头核对清单。
顾屿对他的反应似乎有点失望，但立刻又被兴奋取代。他蹲下身，凑到林予安旁边，几乎要挨着他的肩膀，一股混合着汗水和阳光的蓬勃气息瞬间笼罩过来。“班长，我报了100米和4x100接力！待会儿就看我表现！保证给咱班拿个开门红！”他语气笃定，眼睛亮得惊人。
“嗯，加油。”林予安往旁边不动声色地挪了半寸，避开那过于灼热的气息。
“班长，”顾屿像是没察觉，反而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兴奋，“你猜我刚才在检录处看见谁了？”
林予安没接话，只是把清点好的绷带卷放进药箱。
“周时远！”顾屿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里带着点看好戏的促狭，“就8班那个特拽的家伙！他也报了100米！还冲我扬下巴，啧啧，那眼神，摆明了挑衅！”
周时远，高二（8）班，出了名的运动健将兼刺头，性格张扬，家境优渥，和顾屿这种阳光开朗的富二代路子不太一样，带着点桀骜不驯的劲儿。
林予安终于抬了抬眼：“认真跑你自己的就行。”
“那必须的！”顾屿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班长，你待会儿……会来看我比赛吧？”他问得有点小心翼翼，眼神里却充满了期待。
林予安整理药箱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了看堆满教室的物资，还有不断进进出出、需要他协调的同学。“后勤这边走不开，”他实话实说，“广播里会播报成绩。”
顾屿眼底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瞬，但立刻又扬起笑容，拍了拍林予安的肩膀：“没事！班长你忙！等我把奖牌拿回来给你看！”说完，他像一阵风似的又冲出了教室，留下那句“拿奖牌给你看”在空气里回荡。
林予安看着门口晃动的门帘，几不可查地抿了抿唇，重新低下头，拿起下一份清单。
——
震耳欲聋的加油声浪几乎要掀翻运动场的顶棚。红色的塑胶跑道上，男子100米预赛即将开始。起点处，几个身材健硕的男生正做着最后的热身，气氛紧张而热烈。
顾屿站在第三道，他微微弓着身体，双手撑在起跑线后，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火红的背心在阳光下异常醒目。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笔直的跑道，脸上没了平时的嬉笑，只有全神贯注的严肃。隔壁第四道，正是穿着深蓝色背心、神情冷峻的周时远。两人隔着一条跑道，眼神在空气中无声碰撞，火花四溅。
“各就各位——”发令员高亢的声音响起。
顾屿深吸一口气，肌肉瞬间绷紧。
“预备——”
起跑器上的身体压得更低。
“砰！”
枪响如同炸雷！
八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弹射出去！
顾屿的起跑反应极快，蹬地爆发力十足，前几步就抢占了微弱的领先优势！他双腿频率极快，步幅大而有力，火红的身影在跑道上划出一道流畅的轨迹。风猛烈地灌进他的耳朵，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加油声似乎都模糊了，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脏狂跳的鼓点。
周时远紧随其后，深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死死咬住！两人的差距肉眼几乎难以分辨，每一次蹬地、摆臂都充满了力量和速度的美感。距离终点线越来越近！
“顾屿！加油！顾屿！”
“周时远！冲啊！”
不同班级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最后十米！顾屿咬紧牙关，爆发出全部力量，身体前倾，奋力冲刺！周时远也毫不示弱，几乎与他齐头并进！
“啊——！”
在震天的呐喊声中，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冲过了终点线！
顾屿冲过终点后，又向前跑了好几步才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脸颊和脖颈疯狂流淌，滴落在红色的跑道上。他急切地抬头望向电子计时牌。
第一名：第三道，顾屿，11秒23。
第二名：第四道，周时远，11秒25。
零点零二秒！
顾屿猛地直起身，用力挥了一下拳头，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灿烂、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笑容！他回头看向周时远。
周时远也刚停下，胸口剧烈起伏着。看到电子牌上的成绩，他脸色沉了沉，但随即也扯出一个有点痞气的笑，隔着人群朝顾屿扬了扬下巴，做了个“算你厉害”的口型。
顾屿哈哈一笑，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立刻被蜂拥而上的7班同学包围了。赵峰激动地捶着他的肩膀：“行啊顾屿！开门红！太帅了！”
顾屿一边笑着回应大家的祝贺，一边下意识地在喧闹的人群中寻找。目光扫过沸腾的看台，扫过跑道边忙碌的志愿者，最后定格在远处靠近班级大本营入口的地方。
林予安正弯着腰，从一个蓝色的大保温桶里往外倒水。他动作平稳，将一杯杯水倒满，然后整齐地码放在旁边的长条桌上。阳光照在他微微低垂的侧脸上，沉静专注，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顾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眼底的光芒却更加灼热。他拨开围着他的同学，大步流星地朝大本营入口走去。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紧贴在结实的背肌上。
“班长！”顾屿的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
林予安刚倒满一杯水，闻声抬起头。
顾屿已经走到了他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些许阳光，带来一片带着热气的阴影。他脸上还带着刚才冲刺的潮红，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锁骨上，眼睛却亮得惊人，直直地看着林予安。
“班长！我赢了！”他大声宣布，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兴奋和……某种急于分享的渴望。
林予安看着他被汗水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和他那双亮得灼人的眼睛，平静地点点头：“嗯，听到了。广播报了。”
“给！”顾屿像是没听到他的平淡，变戏法似的从背后伸出手，递过来一瓶冰镇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刚从冷饮箱里拿出来的。“后勤辛苦！犒劳你的！”
林予安看着那瓶递到眼前的冰水，又看看顾屿脸上那混合着汗水、兴奋和期待的表情，一时没动。
“拿着呀班长！”顾屿又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点催促，笑容灿烂得像头顶的太阳，“我专门给你留的！”
周围几个正在休息或刚回来的同学都看了过来，眼神带着点好奇和笑意。
林予安指尖蜷缩了一下，在顾屿那过于直白热切的目光下，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瓶冰水。瓶身冰凉，瞬间驱散了指尖的微热。瓶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手指。
“谢谢。”他低声说，避开了顾屿灼灼的目光。
“客气啥！”顾屿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心满意足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班长你继续忙！我去准备接力了！”说完，他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转身跑开了，火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攒动的人头中。
林予安握着那瓶冰水，指尖传来的凉意似乎顺着脉络蔓延开来，中和了周围空气里的燥热。他看着顾屿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不断渗出细小水珠的瓶子，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
下午的4x100米接力决赛，将运动场的气氛推向了又一个高潮。高二（7）班和高二（8）班这对老冤家，毫无悬念地在决赛跑道上再次狭路相逢。
顾屿跑最后一棒。当他从第三棒赵峰手中接过那根红白相间的接力棒时，7班还落后8班一个半身位！负责最后一棒的8班选手，正是憋着一股劲的周时远！
“顾屿！追上去！”看台上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顾屿接棒的瞬间，没有丝毫停顿，强大的爆发力让他在几步之内就将速度提到了极限！他像一团燃烧的红色火焰，在跑道上疯狂追赶！距离在肉眼可见地缩短！
周时远感受到了身后迫近的压力，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冲刺！深蓝与火红，两道身影在最后五十米的直道上展开了惊心动魄的角逐！
风声呼啸，呐喊声震天！终点线近在眼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意外发生了！
顾屿在全力摆臂冲刺时，脚下似乎被跑道上一块微小的凸起或自己过大的步幅绊了一下！他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向前踉跄了好几步！虽然凭借着强大的核心力量和平衡感，他硬生生稳住了身形没有摔倒，但冲刺的节奏瞬间被打乱，速度不可避免地骤降！
就是这电光火石间的停顿，周时远已经如一道深蓝色的闪电，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啊——！”8班看台爆发出狂喜的尖叫。
顾屿紧随其后冲过终点，但为时已晚。他猛地刹住脚步，双手撑着膝盖，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脖颈、脊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整片背心。他低着头，大口喘着粗气，肩膀的起伏带着一种不甘的沉重感。
赵峰和其他两个队友冲了过来，焦急地拍着他的背：“顾屿！没事吧？”
“刚才怎么了？绊着了？”
“没事没事！第二名也很棒了！”
顾屿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直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汗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抬眼看向8班的方向。周时远正被他的同学高高抛起庆祝，脸上是胜利者的狂放笑容。周时远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顾屿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挑衅，甚至夸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顾屿眼神沉了沉，没理会对方的挑衅，只是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眼角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他甩甩头，拨开围着他的队友：“我没事，去休息下。”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沙哑。
他低着头，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向班级大本营入口的方向。那里，林予安正拿着记录板，在跟一个负责送水的同学核对数目。
顾屿走到林予安面前，停下脚步。他依旧低着头，汗水顺着发梢滴落，砸在林予安的记录板上，洇开一小团湿痕。
林予安抬起头，看到顾屿这副模样，微微一怔。眼前的顾屿，没有了上午夺冠时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大半精气神，只剩下剧烈运动后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低落。汗水浸透的红色背心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贲张的肌肉线条，却也透出一种狼狈。
“摔了？”林予安看着他膝盖上蹭到的一小块明显红痕，还有裤腿上沾的塑胶颗粒，平静地问。
顾屿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他抬起眼，那双平时总是盛满阳光笑意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汽，带着点委屈，又强撑着倔强，直直地看着林予安：“绊了一下……没摔……就是……输了。”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带着浓浓的不甘和失落。
林予安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和紧抿的嘴角，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放下记录板和笔，转身走到旁边的长条桌，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然后，他又从急救药箱里拿出一瓶碘伏和一包棉签。
他走回顾屿面前，将拧开的水递过去：“喝点水。”
顾屿看着他递过来的水，又看看林予安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碘伏和棉签，愣了一下，才默默地接过水，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水流顺着嘴角溢出，混着汗水滑落。
林予安没说话，只是弯下腰，拧开碘伏瓶盖，用棉签蘸了蘸褐色的液体。然后，他屈膝半蹲在顾屿面前，动作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抓住了顾屿的小腿。
顾屿身体猛地一僵，灌水的动作都停了。小腿被林予安微凉的手指握住，那触感清晰得让他头皮都有些发麻。他下意识地想缩回腿。
“别动。”林予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他抬头看了顾屿一眼，眼神清澈，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专注。
顾屿僵在原地，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看着林予安低下头，用蘸了碘伏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膝盖上那块蹭红的擦伤。碘伏接触到破皮的伤口，带来一丝刺痛，但这痛感很快被林予安指尖那微凉、轻柔的触感覆盖了。那感觉像羽毛拂过，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林予安的动作很轻，很专注。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阳光勾勒着他清秀的侧脸轮廓，鼻尖沁出一点细小的汗珠。
周围运动场的喧嚣、欢呼、呐喊，仿佛在这一刻都远去了。顾屿只能感觉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和林予安微凉手指触碰皮肤时带来的细微电流感。他低头看着林予安的发顶，看着他专注为自己处理伤口的侧影，刚才因为输掉比赛而翻涌的不甘和失落，竟奇异地、一点点地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悸动，悄悄蔓延开。
林予安仔细地擦干净伤口周围沾染的塑胶粒，确认没有大碍，才扔掉棉签，直起身。他拧紧碘伏瓶盖，放回药箱，语气依旧平淡：“小擦伤，没破皮，不用管了。”
顾屿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手里捏着空了大半的矿泉水瓶，呆呆地看着林予安。直到林予安重新拿起记录板，准备离开，他才像是猛地回过神。
“班长！”顾屿下意识地叫住他。
林予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顾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他看着林予安在阳光下干净澄澈的眼睛，刚才那种悸动感更加强烈。最终，他只是有些笨拙地扬了扬手里的空水瓶，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谢谢班长。”
林予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大本营另一头，继续他忙碌的后勤工作。
顾屿站在原地，看着林予安走远的清瘦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膝盖上那一点褐色的碘伏痕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林予安指尖微凉的触感。他抬起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刚才被林予安握过的小腿，指尖下的皮肤，仿佛还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麻痒和温热。
运动场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混合着他自己胸腔里依旧有些失控的心跳。他甩甩头，像是要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仰头将瓶子里剩下的水一口气灌完。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似乎无法浇灭心底悄然燃起的那一丝陌生的火苗。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将矿泉水瓶捏扁，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走向队友聚集的地方，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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