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冷宫外的风裹着枯叶在石阶上打转。甄嬛站在冷宫门前，身后的槿汐屏息而立，两人皆未言语。白日里那枚玉佩仍贴在胸前，冰凉刺骨，仿佛提醒她昨夜所见并非幻觉。
她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递到守门侍卫手中。对方接过时微微一愣，眉头轻皱，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终是低头行礼，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娘娘小心。”槿汐低声叮嘱。
甄嬛点头，缓步踏入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门。门后，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岁月沉积的叹息。她提了提裙角，踩着青砖向前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中回响，如同敲击在心口。
牢房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呢喃，忽而尖锐，忽而低哑。那是华妃的声音。
甄嬛走近铁栅栏前，借着微弱的烛火望去，只见华妃蜷缩在角落，发丝凌乱，衣衫破损，昔日的艳丽早已被时间与折磨吞噬殆尽。可那一双眼眸，在黑暗中却依旧明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直抵人心。
“华妃娘娘。”甄嬛轻声唤道。
华妃缓缓抬头，眼神恍惚，似认出了她，又似将她错认作旁人。她忽然笑了，笑声干涩：“你……回来了？”
甄嬛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显，只柔声道：“是我。”
华妃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指尖几乎要触到铁栏：“你和她……真像。”
甄嬛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谁？”
“纯元。”华妃呢喃，“她也这样笑，这样站……可是，她最后……”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甄嬛垂眸，掩去眼中波动：“娘娘想说什么？”
“她死了，我也没好过。”华妃声音陡然清晰起来，带着几分凄厉，“他们都说我是咎由自取，说我害了自己……可他们不知道，真正害我的是谁！”
甄嬛屏住呼吸：“是谁？”
华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一口血沫，染红了嘴角。她喘息片刻，抬手抹去血渍，眼神却愈发清明：“皇后……是皇后！”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她在我茶里下了药，让我在御前失仪，又命人暗中下毒，毁了我的孩子……她恨我得宠，更恨我不是她的人！”
甄嬛心头一沉，果然如此。她正欲再问，忽听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窗外一片漆黑，唯有风吹动残破窗纸发出沙沙声响。
“娘娘快走。”槿汐低声催促。
甄嬛却未动，反倒贴近华妃耳边：“还有谁帮她？”
华妃苦笑：“一个戴佛珠的女人……手腕上有纹路……莲花缠绕金线……”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忽然抽搐起来，口中溢出更多血水。
甄嬛迅速退后几步，却被一道阴影拦住去路。那人一身黑衣，身形高大，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冷若寒霜。
“你不该来。”他低声警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甄嬛不慌不忙，目光平静：“你们不敢杀我。”
男子冷笑一声，袖中寒光一闪，竟是短刃。他并未动手，而是指了指她脚边：“你留下什么了吗？”
甄嬛低头一看，方才因紧张而遗落了一枚银簪。她弯腰拾起，动作从容：“多谢提醒。”
男子沉默片刻，转身隐入黑暗之中。甄嬛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却记住了他袖口那枚绣着黑鹰的图案。
回到偏殿已是深夜，甄嬛独坐灯下，指尖摩挲着那枚玉佩，思绪翻涌。槿汐端来热茶，轻声道：“娘娘，明日御花园有赏花宴，皇上也会到场。”
甄嬛轻轻一笑：“正好。”
次日清晨，御花园内繁花似锦，春意盎然。甄嬛身着素雅长裙，步履轻盈地步入花径。远远便见皇帝负手而立，身旁站着几位嫔妃，神色各异。
她款步上前，盈盈下拜：“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侧头看她，目光复杂：“起来吧。”
甄嬛起身，余光瞥见皇帝身边那位嫔妃——正是昨日太后寿宴上那个始终注视自己的人。她微微一笑，语气自然：“今日花开得极好，不知皇上可愿一同赏花？”
皇帝颔首，二人并肩而行。沿途，皇帝偶有询问，甄嬛一一应答，言辞得体，举止温婉。可她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比往常多了几分审视，少了几分亲昵。
“你昨日穿的是谁的舞衣？”皇帝忽然开口。
甄嬛早有准备，语气平静：“回皇上，那是太后恩赐，并非专属于某位先皇后。”
皇帝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你倒是有胆量。”
甄嬛低头浅笑：“臣妾只是遵旨行事罢了。”
皇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向远处盛开的牡丹，神色莫测。
甄嬛知道，这场试探才刚刚开始。
黄昏时分，她回到偏殿，槿汐已备好热水。她褪去外袍，坐在铜镜前卸妆，镜中映出她疲惫却清醒的脸。
“娘娘打算如何应对？”槿汐轻声问。
甄嬛凝视镜中自己，缓缓开口：“既然有人想让我死，那我便要活得更久一些。”
她伸出手，掌心握紧那枚玉佩，冰冷坚硬，仿佛承载着某个未竟的秘密。
窗外，月光洒落，树影婆娑。一阵微风吹过，纱帘轻扬，隐约可见一角衣袂掠过窗棂。
甄嬛猛然回头，却只见满室寂静，唯有风声轻响。
她缓缓起身，走向窗边，推开木扇。
夜色沉沉，星光点点。远处，一名小太监正抱着一卷书册匆匆走过回廊，身影单薄，步伐稳健。
甄嬛眯起眼，忽然发现那小太监的手腕上，缠着一串佛珠——莲花缠绕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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