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陆晚星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手指不安地绞着裙边。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三点十五分,距离约定的谈话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十五分钟。
"陆同学,久等了。"
教务主任陈教授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学生处处长和辅导员。三人面色凝重,陈教授手里拿着一叠打印纸——陆晚星一眼就认出那是校园论坛的截图。
"关于昨天论坛上的帖子,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陈教授开门见山。
陆晚星挺直腰背,下巴微扬:"那些照片不是我发的。"
"但IP地址显示是从陆哲电脑上传的。"学生处处长推了推眼镜,"而据我们了解,照片最初是由你在公开场合展示的。"
"我只是...只是怀疑顾清鸢和沈教授关系不正当。"陆晚星声音渐弱,"作为学生会副主席,我有责任维护校园风气。"
辅导员叹了口气:"陆晚星,你知道诽谤的严重性吗?沈教授已经提供了原始照片和专业鉴定报告,证明那些所谓的'证据'是经过恶意剪辑的。"
"那也不能证明是我剪辑的!"陆晚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也许是顾清鸢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够了!"陈教授拍桌而起,"顾清鸢同学品学兼优,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学术苗子。现在因为这件事,她可能失去保研资格!"
陆晚星一怔。保研资格?她没想过事情会闹这么大。
"我..."
"学校决定给你记过处分,"学生处处长严肃地说,"同时暂停你学生会副主席的职务。至于陆以哲,校篮球队已经取消了他的队长资格。"
陆晚星咬住下唇,精心修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记过?停职?就为了一个顾清鸢?
"这不公平。"她声音颤抖,"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三位老师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陆同学,"辅导员语气缓和了些,"我们调查过所有证据,也听取了多方证词。事实很清楚。如果你继续坚持这种态度,处分可能会更严重。"
陆晚星抓起包包冲出办公室,泪水模糊了视线。走廊上,几个学生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恶狠狠地瞪回去,那些人立刻噤声散开。
这就是她现在的处境——从众星捧月的校花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麻烦精。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顾清鸢!
手机震动起来,是陆以哲发来的消息:「星星,别担心。我已经联系了家里的律师,他们会处理这件事。晚上老地方见?」
陆晚星擦干眼泪回复:「好。」
她需要陆以哲的安慰,需要他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傍晚七点,陆晚星推开"蓝调"酒吧的门。这是学校附近最高档的酒吧,也是她和陆以哲常来的地方。陆以哲已经坐在角落的卡座里,面前摆着她最喜欢的莫吉托。
"阿哲..."陆晚星扑进他怀里,委屈得像个孩子。
陆以哲轻抚她的长发:"我都知道了。别怕,有我在。"
"学校给我记过,还停了学生会职务!"陆晚星抽泣着,"都是顾清鸢那个贱人害的!"
陆以哲递给她一杯酒:"喝点东西冷静一下。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陆晚星抬头:"什么好消息?"
"我找人查了顾清鸢的底细,"陆以哲压低声音,"她妈妈在疗养院,医药费全靠奖学金和助学贷款。如果失去保研资格..."
陆晚星眼睛一亮:"她就完了?"
"不仅如此,"陆以哲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我认识几个媒体朋友,可以把这件事炒大。到时候,别说保研,她连毕业都难。"
陆晚星犹豫了一下:"这...会不会太过了?"
"星星,"陆以哲握住她的手,"想想她是怎么对你的。在全校面前羞辱你,害你失去副主席的位置。这种人值得同情吗?"
陆晚星想起顾清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永远那么冷静,那么高高在上。一股无名火又窜上心头。
"你说得对。"她仰头喝干杯中的酒,"她活该。"
陆以哲满意地笑了,又给她倒了一杯:"这才是我认识的陆晚星。"
两杯酒下肚,陆晚星有些微醺。她靠在陆以哲肩上,突然问:"那些照片...真的是你剪辑的吗?"
陆以哲身体一僵,随即放松:"怎么会?我只是从一个匿名邮箱收到的。可能是顾清鸢的哪个仇家发的吧。"
"哦..."陆晚星没再追问,但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当晚回到宿舍,陆晚星辗转难眠。凌晨两点,她悄悄起床,从抽屉深处取出那本相册。月光下,顾清鸢的照片泛着冷光。有图书馆里专注学习的侧脸,有运动会上奔跑的身影,有志愿者活动中微笑的瞬间...
陆晚星的手指轻轻描摹着照片中人的轮廓,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为什么你要这么完美?"
第二天,校园论坛又炸开了锅。一个名为《学霸的真面目:起底顾清鸢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帖子被顶到首页。帖子声称顾清鸢不仅勾引教授,还伪造贫困证明骗取奖学金,甚至附上了她母亲在疗养院的照片和医疗费用清单。
虽然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但舆论已经彻底倒向一边。曾经对顾清鸢赞不绝口的教授们开始保持距离,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充满异样,连图书馆管理员都拒绝为她保留常坐的位置。
物理实验室里,顾清鸢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操场上来往的学生。她的实验报告被导师退回重写——尽管那已经是全组最优秀的报告。
"顾同学。"
她转身,看到沈教授站在门口,面色复杂。
"教授。"她微微颔首。
沈教授关上门:"学校决定...暂停你的保研资格,等调查清楚后再做决定。"
顾清鸢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实验台边缘:"我明白了。"
"我很抱歉。"沈教授叹了口气,"校方迫于舆论压力...你知道的,那些毫无根据的谣言..."
"没关系。"顾清鸢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清者自清。"
沈教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摇头离开了。
顾清鸢打开电脑,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她这些天收集的所有证据——IP追踪记录、照片编辑的元数据、陆以哲和几个校园媒体账号的联系记录。她原本打算在适当的时机反击,但现在...
她合上电脑,收拾好个人物品,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她度过无数个日夜的实验室。
走出物理楼时,天空飘起细雨。顾清鸢没带伞,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衬衫。她不在乎,只是径直向前走,仿佛要走进雨幕深处,永远不再回头。
不远处,陆晚星撑着伞站在银杏树下,怔怔地望着顾清鸢离去的背影。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的女孩此刻微微佝偻着肩,像一棵被风雨摧折的竹子。
陆晚星突然想起大一那年,她在体育馆扭伤脚踝,是顾清鸢一声不响地背她去医务室;想起大二冬天她发高烧,是顾清鸢熬夜帮她整理复习资料;想起无数个她未曾留意的瞬间,顾清鸢默默为她做过的小事...
"我这是怎么了..."陆晚星按住突然抽痛的胸口,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嘲笑。
三天后,学校公告栏贴出一则通知:物理系顾清鸢同学因个人原因申请休学一年。
陆晚星站在公告前,周围同学的议论声钻进耳朵:
"听说是受不了舆论压力..."
"活该,谁让她装清高..."
"那些照片说不定是真的呢..."
陆晚星猛地转身,恶狠狠地瞪着那几个说话的人:"闭嘴!你们知道什么!"
众人愕然。这不是陆晚星一贯的态度——她本该是最高兴顾清鸢离开的人。
陆晚星自己也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听到别人诋毁顾清鸢会如此愤怒。明明是她亲手推动了这一切...
当天晚上,陆以哲兴奋地告诉她,他父亲终于认可了他的能力,准备让他参与家族企业的管理。
"多亏了这次事件,"陆以哲搂着她说,"老头子说我有手腕,是做生意的好材料。"
陆晚星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夜深人静时,她鬼使神差地登录了许久不用的校园网账号,点开顾清鸢的个人页面。最后一条动态发布于三天前,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配图是空荡荡的实验室,和一串被雨水打湿的脚印。
陆晚星关上电脑,走到阳台上。夜风微凉,远处城市的灯火如繁星般闪烁。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