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总部大楼的电梯里，陆晚星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胃部一阵阵抽搐。镜子里的自己妆容勉强遮盖了憔悴，但眼睛里布满的血丝却骗不了人。
"32层到了。"机械女声平静地宣布。
电梯门一开，父亲的助理王蕊已经等在那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大小姐，董事们都在会议室了。媒体那边已经..."
"我知道。"陆晚星打断她，声音嘶哑。
走廊尽头那扇沉重的胡桃木门后，隐约传来争吵声。陆晚星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争吵声戛然而止。长桌两侧坐着的十二位董事齐刷刷看向她，眼神各异——有怜悯，有愤怒，更多的是失望。父亲坐在主位，面色铁青。
"抱歉我迟到了。"陆晚星低声说，走向唯一空着的座位。
"我们正在讨论如何应对《财经日报》今天的头版。"父亲陆明远推过来一份报纸，"《陆氏千金卷入校园霸凌丑闻，集团上市计划恐受影响》。"
陆晚星的指尖刚触到报纸，财务总监陈志明就拍桌而起："陆董，这不是小事！证监会已经打电话来询问了。如果因为晚星的个人行为导致上市失败，这个责任谁来负？"
"陈叔叔，"陆晚星抬起头，"这件事我会处理..."
"处理？"陈志明冷笑，"怎么处理？你知不知道公司为了上市投入了多少？所有股东都在等着这一天！"
其他董事也开始附和，声音越来越大。陆晚星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
"够了！"陆明远一声厉喝，会议室瞬间安静，"晚星，你有什么要说的？"
陆晚星张开嘴，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她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椅子，捂着嘴冲出了会议室。
女洗手间的隔间里，陆晚星跪在地上，对着马桶呕吐不止。刚才勉强吃下的早餐全部吐了出来，最后只剩下苦涩的胆汁。她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衬衫后背。
隔间外传来脚步声和低声交谈。
"...听说怀孕了？" "那个骗她钱的男朋友的？" "自作自受..."
陆晚星闭上眼睛，额头抵在冰凉的隔板上。这就是她的现状——家族企业的累赘，董事会的笑柄，媒体口中的"霸凌者"。
冲水声后，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洗手台前看到自己惨白的脸。冷水拍在脸上，却洗不掉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耻辱。
回到会议室门口，她听到父亲正在说话："...暂时解除晚星公关部副总监的职务，由王蕊接替。至于上市路演..."
陆晚星推门而入："我不会退出路演团队。"
所有人都愣住了。她走到父亲面前，声音出奇地平静："爸，给我一周时间。如果一周后事情没有转机，我自愿退出董事会，放弃所有继承权。"
陆明远震惊地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顾清鸢。"陆晚星说，"当面道歉，争取和解。"
董事们交换着眼神。法务总监李岩清了清嗓子："晚星，从法律角度，我不建议你直接接触原告。这可能会..."
"我不是以被告身份去找她。"陆晚星打断他，"而是作为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会议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董事们离开后，只剩下父女二人。陆明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晚星，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陆晚星看着父亲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突然意识到他老了："爸，我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
"那个女孩...顾清鸢，她对你很重要？"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刺进陆晚星的心脏。重要吗？那个她曾经处处针对、最终亲手毁掉的女孩？那个她手机里存了数百张照片却从未好好对待过的人？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但我必须找到她。"
陆明远长叹一口气："去吧。一周后我要见到结果。"
离开公司大楼时，陆晚星被蹲守的记者团团围住。
"陆小姐，对于顾清鸢起诉您有何回应？" "请问您怀孕的消息是否属实？" "陆氏集团上市会因此推迟吗？"
闪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保镖奋力推开人群，为她开出一条路。上车前，陆晚星突然转身，面对所有镜头：
"我为自己做过的一切感到抱歉。无论顾清鸢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接受。"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媒体圈引爆。两小时后，#陆氏千金公开道歉#登上热搜榜首。
回到公寓，陆晚星立刻开始收拾行李。滨海市距离江城两百公里，她决定开车去。刚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箱子，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林小雨，顾清鸢的室友，静语咖啡厅的咖啡师。她手里捏着陆晚星留下的名片，脸色阴沉。
"你上新闻了。"林小雨直截了当地说。
陆晚星侧身让她进门："所以？"
"所以我来告诉你清鸢在哪。"林小雨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间豪华公寓，嘴角带着讥讽，"不是因为你值得原谅，而是不想你再骚扰她身边的人。"
陆晚星的心跳加速："她在滨海市？康泰疗养中心？"
林小雨略显惊讶："你知道？"
"只查到这些。那个周临是谁？"
"周临是星辰科技的CEO，清鸢现在的老板。"林小雨的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他赏识清鸢的才华，给了她工作和住处。她现在过得很好，比你想象的好得多。"
星辰科技？陆晚星听说过这家新兴的人工智能公司，近年来在业界声名鹊起。顾清鸢竟然在那里工作？
"我想见她。"陆晚星说。
林小雨冷笑："你以为她会想见你吗？你知道那件事后她花了多久才重新站起来？"
陆晚星低下头："我知道我没资格..."
"你没资格。"林小雨打断她，"但清鸢有权选择是否原谅你。这是地址。"她扔下一张纸条，"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别再伤害她。"
林小雨离开后，陆晚星捡起那张纸条：滨海市高新科技园星辰科技大厦18层。
她立刻打开电脑查询航班。最近的一班是明早七点。订完票后，她给父亲发了条消息：「明天去滨海市，一周内回来。」
父亲回复得很快：「注意安全。还有...照顾好自己。」
这简短的关心让陆晚星眼眶发热。她轻轻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那里已经有一个十六周的小生命在成长。
第二天清晨，陆晚星在机场洗手间又经历了一轮剧烈孕吐。镜中的自己眼下青黑，嘴唇干裂。她涂了点口红，勉强提了提气色。
登机后，她靠在窗边，看着云层下的城市轮廓逐渐模糊。三个月的寻找，终于有了确切的方向。但真的见到顾清鸢后该说什么？"对不起"太轻，"我错了"太迟。
飞机开始下降时，陆晚星感到一阵耳鸣。她捂住耳朵，突然想起大二那年冬天，顾清鸢也是这样帮她缓解飞行不适的。那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和平共处时刻，顾清鸢的手指轻轻按在她耳后的穴位上，力道恰到好处。
"这样会好一点。"她当时说，声音像冬日里的一杯温水。
陆晚星当时没有道谢，反而因为被看到脆弱的一面而恼羞成怒，第二天就在学生会会议上刁难了顾清鸢的提案。
回忆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她曾经有多少次机会可以好好对待顾清鸢？有多少次可以表达善意而非敌意？
取行李时，陆晚星的手机响了。是江城本地的陌生号码。
"陆晚星小姐？"一个男声问道。
"是我。您是哪位？"
"周临。"对方简短地说，"听说你要来滨海市见顾清鸢。"
陆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这不重要。"周临的声音冷静而克制，"我想你应该知道，顾清鸢现在是我的员工，也是我的朋友。我有责任保护她不受伤害。"
"我不会伤害她。"陆晚星握紧手机，"我只想当面道歉..."
"道歉？"周临轻笑一声，"陆小姐，你知道顾清鸢刚到滨海市时是什么状态吗？她整整两周不说话，每天靠镇静剂才能入睡。我花了三个月才让她重新拿起代码本。"
陆晚星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明天上午十点，我办公室。"周临继续说，"单独见面，不带顾清鸢。我想先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见她。"
电话挂断了。陆晚星站在行李转盘前，周围人来人往，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周临知道什么？顾清鸢告诉了他多少？他会如何"评估"她是否值得见面？无数问题在脑海中盘旋，但有一点很明确——明天将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会面之一。
酒店房间里，陆晚星打开电视。本地新闻正在报道星辰科技的最新突破：一款革命性的人工智能算法即将发布，首席研发工程师是...顾清鸢。
屏幕上闪过顾清鸢的照片。她剪短了头发，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衫，站在演示台前自信地讲解着什么。那个曾经被陆晚星逼到绝境的女孩，如今光彩照人。
陆晚星关掉电视，走到窗前。滨海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而她站在高处，却感到自己正坠入无尽的黑暗。
明天，她将面对两个最不想见又最想见的人：一个是她从未谋面却已视为"敌人"的周临；一个是她伤害至深却无法忘怀的顾清鸢。
腹中的胎儿轻轻踢了一下，仿佛在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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