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月蚀天

玄霄宗的警报声如厉鬼尖啸撕裂夜空，三十六座浮空仙峰同时亮起赤色结界。陆砛遥单膝跪在密室斑驳的地砖上，喉间泛起腥甜——他体内流淌的「玄渊血脉」正与断剑产生共鸣，这种力量曾让他的母亲在诞下他后便化作飞灰，此刻却如同九幽锁链般缠绕着经脉。銮彦辞离去时留下的黑色曼陀罗仍在地面缓缓蠕动，花瓣上扭曲的人脸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这场景与百年前祭坛上少年脖颈渗出的血珠重叠，刺痛着他的神经。

"陆长老！"凌厉的破空声传来，执法堂首座林苍脚踏诛邪剑从天而降。林苍面覆青铜鬼面，腰间佩剑镇压着七十二道恶鬼虚影——这些都是他历年来处决"叛徒"的战利品。他身后百名弟子结成天罡北斗阵，阵眼处立着刻满镇压符咒的玄铁幡，那是玄霄宗历代用来对付天厄之体的凶器。"掌门有令，缉拿叛魔归案！"林苍的声音透过鬼面传出，带着金属般的冰冷。

陆砛遥勉力撑起身体，后背重重抵上密室石柱。石柱表面刻满的古老图腾突然渗出黑血，那是初代掌门用活人鲜血浇筑的秘术标记。墙角尚未燃尽的玉简突然剧烈震动，灰烬中缓缓浮出半张扭曲的人脸——现任掌门阴鸷的面容上，左眼闪烁着初代掌门特有的灰翳。这让陆砛遥想起二十年前的授剑大典，当时掌门将刻有"问心"二字的断剑交给他时，袖口露出的半截咒文，与如今石柱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林苍挥剑劈来，剑气所过之处，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陆砛遥仓促间挥袖祭出符咒，金色咒文与蓝色剑光相撞，爆发出刺目火花。就在这时，他瞥见剑阵缝隙外的天空——原本的明月已化作诡异的血红色，边缘翻涌着黑色雾气。这景象与他三岁那年的记忆重叠：母亲抱着他站在雪地里，怀中的玉佩突然泛起血光，随后她被玄霄宗执法者带走，只留下一句"保护好血脉"。

"不好！是九幽血月！"苏映雪御剑而来，周身萦绕着青色雾气。她手中青铜灯盏的火焰诡异地转为紫色，灯罩上的朱雀纹竟渗出金血——这是天机阁特有的「焚天灯」，只有身负预言使命的传人才能催动。"三百年前魔尊出世时也出现过..."她望着天空的眼神充满恐惧，声音发颤，"当年天机阁算出，唯有玄渊血脉与天厄之体联手，才能阻止这场浩劫。"而此刻，她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咒文，正是天机阁为监视玄霄宗而种下的「窥天印」。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山体崩塌的轰鸣。陆砛遥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潮水涌来：藏经阁秘卷中记载，初代掌门为追求永生，与魔尊达成契约，每百年需献祭一名身具特殊血脉的首席长老亲传弟子。而他自己，作为玄渊血脉的最后传人，从收銮彦辞为徒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成为这场阴谋的关键棋子。

"拦住他！"掌门的怒吼响彻云霄。云雾间缓缓浮现出巨大的法相，那尊面容竟同时呈现初代掌门与现任掌门的特征——左眼浑浊如死水，右眼闪烁着贪婪的金光。法相张开血盆大口，一道黑色光柱从天而降，所到之处，树木瞬间枯萎，石头化作齑粉。这让陆砛遥想起百年前祭坛上，銮彦辞被天雷劈碎的脊背，当时掌门也是这般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一切。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破云而出。銮彦辞周身缠绕着漆黑锁链，锁链末端连接着九幽深渊。他的左眼蒙着黑布，那是在九幽被魔尊剜去的代价；右手紧握断剑，虎口处还留着少年时练剑磨出的老茧。"师尊，看到了吗？这才是玄霄宗的真面目！"他的声音带着九幽特有的回音，嘴角溢出的黑色血液滴落在地，竟开出曼珠沙华。这场景与他十二岁那年偷学剑术被抓时一模一样，倔强的眼神从未改变。

陆砛遥强忍着血脉沸腾的剧痛，祭出符咒与銮彦辞的魔气相撞。两股力量交汇的瞬间，空间如镜面般龟裂，裂缝中透出九幽深渊的景象：数以万计的锁链从地面伸出，每一根都捆着被献祭的修士残魂，他们的面容痛苦扭曲，绝望的眼神仿佛在向陆砛遥控诉。在深渊最深处，魔尊的虚影正在缓缓凝聚，那双燃烧着业火的眼睛，与百年前祭坛上掌门的眼神如出一辙。

"小心！"苏映雪突然扑来，青铜灯盏挡下一道暗箭。箭矢穿透灯罩，擦着陆砛遥耳畔飞过，钉入石柱后化作一滩腥臭的脓水。她的衣衫被剑气划破，露出锁骨处与掌门密室相同的咒文——原来她作为天机阁传人，早已发现玄霄宗的阴谋，却因被种下「锁魂咒」无法开口。

血月已经吞噬了最后一颗星辰，玄霄宗的结界彻底崩解。地面开始塌陷，露出地底纵横交错的血纹，那些纹路组成的图案，与藏经阁秘卷上的献祭阵法一模一样。陆砛遥的视线突然模糊，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年幼的銮彦辞在雨中奔跑，手中紧攥着他送的糖糕；祭坛上少年绝望的眼神；还有九幽深处，那道倔强地抱着断剑不肯消散的残魂。

"一起阻止他。"陆砛遥突然抓住銮彦辞的手腕，血脉之力与魔气在接触的瞬间剧烈冲突，宛如水火不容。然而，当断剑发出清越的鸣响，剑身封印尽数解除，内里流转的金色符文竟与陆砛遥体内血脉产生共鸣。那是只有初代掌门才能看懂的上古禁制，此刻却在师徒二人手中焕发出新的光芒——因为銮彦辞在九幽百年，早已参透了禁制的破解之法。

銮彦辞浑身一震，眼尾的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你疯了？与魔气相融，你会死的！"

"但我们能赢。"陆砛遥握紧断剑，另一只手结出早已遗忘的剑诀手印。随着手印变化，地面的血纹开始逆向流转，血月也停止了吞噬，转而逆向旋转。月光转为刺目的白色，照亮了掌门法相惊恐的表情。陆砛遥与銮彦辞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重合，断剑划破虚空，直指那道虚伪的面容，剑刃上"问心"二字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这不仅是斩断阴谋的剑，更是斩断百年宿命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