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的风带着夏末的燥热，陈曦攥着“市级三好学生”的奖状，在校门口磨蹭了半小时。奖状边角被她捏得发皱，金色的烫字在夕阳下晃眼——这是她第一次拿到市级荣誉，老师说要裱起来挂在教室。但她知道，家里那间漏风的小屋，容不下任何光亮。
钥匙插进锁孔时，屋内传来“哐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陈曦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正看见父亲陈建军将奖状摔在地上，母亲王秀莲缩在沙发角落，手指绞着围裙边角，弟弟陈阳吓得躲在餐桌下，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考第一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赔钱货！”陈建军的皮鞋碾过奖状，酒气混着烟味弥漫在狭小的客厅里。那张印着“陈曦”名字的证书，边缘已经被踩得模糊。
陈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月牙白的痕迹渗出血丝。她脸上却扬起夸张的笑，声音亮得像在舞台上主持：“爸，您消消气！我刚拿了奖学金，够咱下馆子搓一顿了！”她故意晃了晃书包，里面的硬币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那是她攒了三个月的兼职钱。
王秀莲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小曦，你又拿奖学金……”
“妈，别说了！”陈曦快步打断她，蹲下身捡起奖状，指尖触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刺痛让她瑟缩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爸，您看这奖状多漂亮，老师说要贴在学校公示栏呢，全校都能看见！”
陈建军打了个酒嗝，浑浊的眼睛盯上她校服口袋——那里露出一角透明糖纸，是林微给的橘子糖。“哪来的糖？跟男生鬼混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没有！是同学给的！”陈曦下意识捂住口袋，糖纸的棱角硌着掌心。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陈建军，他一把抢过奖状，“刺啦”一声撕成两半。
“滚！跟你妈一样没出息！”
碎纸飘落在地，像陈曦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母亲的哭声压抑在喉咙里，弟弟的抽噎断断续续。陈曦僵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碎片，突然觉得膝盖发软。她慢慢蹲下身，一片片捡起碎纸，指尖被奖状边缘划破，血珠渗出来，滴在“三好学生”的字样上。直到陈建军摔门而去，楼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才抬起头，对母亲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妈，没事，我再拿一张回来，下次拿国家级的，他撕不动。”
深夜，陈曦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用透明胶带粘补奖状。碎纸边缘参差不齐，胶带反复粘贴也盖不住裂痕。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林微的消息：“明天周末，图书馆有印象派画展，一起去吗？”
屏幕光映着陈曦红肿的眼睛。她删掉打好的“不了，有事”，指尖在键盘上颤抖。窗外传来父亲晚归的醉骂声，母亲房间的灯又亮了。陈曦看着“梧桐树下的光”五个字，想起林微递糖时认真的眼睛，终于回复：“好啊，几点？我去接你。”
她把粘好的奖状塞进床垫下，糖纸被压在最底层。黑暗中，她摸到枕头下的橘子糖——那是林微给的第二颗，她一直没舍得吃。甜味似乎透过糖纸渗出来，驱散了一点点鼻尖的酸涩。她想，或许那棵梧桐树下的光，真的能照亮一点这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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