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雨晴在公共厕所的隔间里数着时间。下午两点四十五分，距离与"信天翁"见面还有十五分钟。她盯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凌乱的头发，眼下深重的阴影。三天前她还是个普通记者，现在却成了逃犯，口袋里揣着能撼动整个城市的秘密。
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拍在脸上。周明说过，那些改造人能通过微表情识别目标。她必须表现得像个普通人，一个只是来喝咖啡的普通顾客。
蓝鸟咖啡店坐落在老城区的一条僻静街道上，装修复古，客人不多。齐雨晴选择了一个靠窗又能看到后门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热美式。她的手在桌下紧握着U盘，眼睛不断扫视着门口。
两点五十八分，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推门而入。他穿着宽松的黑色卫衣，头发乱蓬蓬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耳上三枚闪亮的耳环。年轻人环顾咖啡店，目光在齐雨晴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走向角落的另一个座位。
三点整。齐雨晴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向那个年轻人。
"老陈送我来。"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发抖。
年轻人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坐下。别回头，门口有两个灰西装。"
齐雨晴的背脊一阵发凉。她强迫自己自然地坐下，把U盘悄悄推到对方面前。
"周明说你能帮我们解密这些文件。"
年轻人快速将U盘插入一个奇怪的设备，那设备立刻亮起蓝光。"我叫杜明，网名'信天翁'。"他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周明呢？"
"他...他说自己被追踪了，要引开他们。"齐雨晴犹豫了一下，"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杜明古怪地笑了一声："足够久到知道不该完全相信他。"他盯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这些文件被三重加密，不是普通政府级别的保护...这是军方技术。"
"军方？"齐雨晴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嘘！"杜明警告地看她一眼，"这些文件提到了一个叫'新生计划'的项目，但只是冰山一角。核心数据在另一个服务器上..."他突然停住，脸色变得煞白，"糟了。"
"怎么了？"
"U盘里有追踪程序。他们找到我们了。"杜明迅速拔出U盘，塞回给齐雨晴，"外面！灰西装多了三个！"
齐雨晴用余光瞥向窗外——五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正从不同方向逼近咖啡店。他们的步伐精确一致，像一群被同一程序控制的机器人。
"后门。"杜明抓起背包，"跟我来，别跑，走路。"
他们若无其事地起身，向后门移动。就在杜明推开后门的一瞬间，咖啡店前门的铃铛剧烈响起——灰西装们进来了。
"跑！"杜明拽住齐雨晴的手腕，冲进后巷。
身后传来喊叫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杜明带着齐雨晴在小巷中左拐右拐，熟练地翻过一道矮墙，跳上一辆停着的摩托车。
"上来！"他发动引擎，齐雨晴刚跳上后座，摩托车就箭一般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两个灰西装也骑上摩托车追来，另外三个跑向不同的路口，明显是要包抄他们。
"抓紧！"杜明大喊一声，猛地转弯驶入一条单行道，逆行而下。喇叭声和刹车声此起彼伏，齐雨晴死死抱住杜明的腰，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他们是谁？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追我们？"她在风声中喊道。
"不是'我们'，是你！"杜明回头瞥了一眼，"你是第一个带着内部证据逃出来的试验品，他们不能让你公开这些！"
"试验品？我不是什么试验品！我是记者！"
杜明没有回答，专注地穿梭在车流中。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其中一人掏出了枪。
"低头！"杜明突然急转弯，摩托车冲上人行道，钻进一个地铁站入口。
他们扔下摩托车，冲下楼梯。站台上挤满了下班高峰期的乘客。杜明拉着齐雨晴挤进一列刚到的地铁，车门在他们身后关闭的瞬间，两个灰西装冲到了站台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驶离的列车。
"暂时甩掉了。"杜明喘着气说，"但他们有面部识别系统，很快就会调来更多人手。"
地铁车厢里，齐雨晴和杜明挤在角落，周围乘客麻木地盯着手机，没人注意到这两个惊慌失措的年轻人。
"你刚才说我是试验品，什么意思？"齐雨晴压低声音质问。
杜明推了推眼镜："不是字面意思。但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普通记者怎么会卷入这种事？"
"我调查了不该调查的人..."
"不，"杜明摇头，"是你被选中了。周明没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对吗？"
齐雨晴的喉咙发紧："他说他是警察，调查失踪案..."
"部分是真的。"杜明冷笑，"他确实是警察，曾经是。三年前他被调去负责'新生计划'的安全工作，是该项目的安全主管。"
地铁的噪音突然变得遥远，齐雨晴耳边嗡嗡作响。安全主管？那意味着周明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之一？
"不可能，"她摇头，"他救了我，他也在被追捕..."
"事情很复杂。"杜明叹了口气，"周明确实叛变了，但原因不明。一年前他妹妹被卷入计划后，他开始暗中破坏项目。但问题是——"他直视齐雨晴的眼睛，"我们不知道他现在站在哪一边。也许救你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齐雨晴的思绪一片混乱。周明温暖的手掌、他在危险时刻的保护、谈起妹妹时眼中的痛苦...那些都是演技吗？
"我需要证据。"她最终说。
"跟我来。"杜明在地铁到达下一站时拉着她下车，"我带你去我的安全屋。那里有足够让你相信的证据。"
他们换了三次出租车，中途在商场换了衣服，最后来到一栋破旧的公寓楼。杜明的"安全屋"实际上是一间塞满电子设备的狭小公寓，墙上贴满了代码便签和照片。
"欢迎来到蝙蝠洞。"杜明锁好门，拉上所有窗帘，然后打开三台显示器，"我黑进'新生计划'的系统已经一年多了，自从我朋友在那里失踪后。"
他调出一份加密文件，经过一系列复杂操作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份标有"绝密"的人员档案——周明的照片赫然在上，职位写着"安全主管"。
"这是三年前的资料。后来他被列入了清除名单，官方记录显示他在一场事故中死亡。"杜明指着屏幕，"但实际上他潜入了精神病院，试图从内部破坏项目。"
齐雨晴盯着照片上那个穿着制服的周明，他看起来更年轻，但眼神同样锐利。档案中的其他信息让她脊背发凉——武器专家、近身格斗大师、心理学博士...
"他为什么救我？"她喃喃自语。
"也许因为你掌握的信息，也许因为你有某种他们需要的特质。"杜明调出另一份文件，"看这个，所有被送进精神病院的人都有特定筛选标准——高智商、强适应力、特殊技能...比如调查记者。"
齐雨晴突然想起什么："U盘！老陈给我的U盘里还有更多文件！"
她掏出U盘递给杜明。这次他没有直接插入电脑，而是先连接了一个隔离设备。文件解密过程中，杜明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天啊..."他轻声说，"比我想象的更糟。"
屏幕上显示出一份长长的名单，标记着"产品部署表"——姓名、职业、改造日期、部署位置...齐雨晴倒吸一口冷气，名单上包括政府官员、警察、法官、记者，甚至还有两名市议员。
"他们在建造一个傀儡网络。"杜明滚动着页面，"这些人看起来正常，但实际上已经完全被控制了。"
更可怕的是文件最后的部分——"阶段三：通过媒体控制公众认知，逐步实施社会行为改造计划"。
"这不仅仅是控制一些人..."齐雨晴声音颤抖，"他们要改造整个社会。"
突然，所有显示器同时闪烁起来，红色警告框弹出："检测到入侵"。
"他们找到我们了！"杜明疯狂地敲击键盘，"怎么这么快...除非..."他猛地转向齐雨晴，"你身上有没有植入物？任何最近的手术或注射？"
齐雨晴想起精神病院里那些强制注射："他们给我打过很多药..."
"不一定是芯片，可能是纳米追踪剂！"杜明迅速关闭系统，从床下拖出一个背包，"我们得立刻转移！他们几分钟内就会到！"
就在这时，公寓的灯突然全部熄灭。走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后门！"杜明拉着齐雨晴冲向厨房，那里有一扇通向外楼梯的小窗。
他们刚爬到防火梯上，公寓门就被撞开了。透过窗户，齐雨晴看到至少六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冲进房间，他们的动作协调得令人毛骨悚然。
"高级清除小组。"杜明低声说，"专门处理知道太多的人。"
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防火梯下到二楼，然后跳到一堆垃圾箱上。刚落地，一道强光就照在了他们脸上。
"站住！不许动！"
三个灰西装从巷子两端围了过来。杜明咒骂一声，推开齐雨晴："跑！分开跑！明天中午在老城广场的钟楼下见！"
齐雨晴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打斗声和一声闷响。她不敢回头，拼命冲向巷子口。就在她即将到达大街时，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找到你了。"一个机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齐雨晴本能地用手肘向后猛击，听到一声闷哼后肩膀上的力道松了。她挣脱开来，冲上人行道，撞进了人群中。
"救命！有人袭击！"她尖叫着，指向追来的灰西装。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路人拦住了追兵。齐雨晴趁机钻进一家拥挤的百货商店，从另一个出口溜了出去。
她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小时，确定没有被跟踪后，才找了一家廉价汽车旅馆住下。锁好门，她瘫坐在床上，浑身发抖。
周明是"新生计划"的安全主管。这个事实像刀一样插在她心里。他所有的保护、所有的温柔，都可能是演技吗？但他谈起妹妹时的痛苦那么真实...
还有杜明。他能相信吗？他为什么对计划如此了解？他说的朋友又是谁？
齐雨晴从口袋里掏出U盘。这是她唯一的筹码，也是最大的危险。她需要找个地方藏起来，至少复制几份备份。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依然闪烁，行人匆匆走过，毫无察觉他们的城市正被无形的敌人渗透。齐雨晴突然感到无比孤独——她可能是少数知道真相的人之一，却不知道该相信谁。
明天中午，老城广场。她会去见杜明，但这次她会更加小心。至于周明...如果他真的出现，她会有很多问题要问。
她摸了摸藏在袜子里的备用U盘拷贝。无论谁背叛她，至少证据不会丢失。
齐雨晴关上灯，蜷缩在床上。黑暗中，她仿佛又看到精神病院那些空洞的眼神，听到地下室传来的非人尖叫。最可怕的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阳光下的阴影，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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