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将“栽种粉白海棠”的要求仔细添在契纸附注栏，笔尖划过纸面时，忍不住多瞧了眼并肩而立的两人。
顾芊棠正指着“修缮期限”的条款轻声发问，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扫过莫惊春的衣袖。
他却像是浑然未觉，只微微倾身，用指腹点在条款末尾，温声解释：“三日足够清理青苔、加装木栏，海棠苗我让人从苗圃直接送来，不耽误工期。”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顾芊棠下意识转头望向窗外，恰好看见两只麻雀落在刚被提及的石桌上，正低头啄着不知哪来的草籽。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你看，连它们都觉得这地方好呢。”
莫惊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阳光透过竹丛洒在石桌上，光斑随着风影轻轻晃动。
他收回视线时，恰好与顾芊棠的目光撞个正着，她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像揉进了春日的暖阳。
他喉结轻轻动了动，原本想说的“契纸无虞便可签字”，到了嘴边却变成：“待海棠开了，我们便在石桌上煮茶，看它们来不来讨食。”
顾芊棠闻言一怔，随即脸颊微微发烫，指尖轻轻攥了攥衣角，只小声应了句：“好啊。”
中介将签好的契纸递来，见两人这模样，识趣地将话头引向后续交接，却在心里暗自记下。
这位莫公子看似冷淡，对身边人的心思，倒比谁都细。
敲定宅院的事，已是午时。
两人寻了家酒楼坐下，顾芊棠正低头看菜单，忽然听见邻桌有人唤了声“莫公子”。
抬头望去，只见个穿粉衣的女子款步走来，发髻上插着支金步摇，目光直勾勾落在莫惊春身上。
“莫公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女子声音柔媚，还想上前，却见莫惊春微微蹙眉，身子往顾芊棠这边偏了偏。
“托福。”他语气冷淡，显然不愿多谈。
顾芊棠看在眼里，悄悄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低声道：“表哥，这位是……”
“前几日家宴上见过的，李中议大夫家的小姐。”莫惊春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淡淡的，若仔细听会听出一丝不耐。
李小姐见他对顾芊棠格外温和，脸色微变，却还是强笑道：“这位姑娘是？”
没等莫惊春开口，顾芊棠先起身福了福：“我是莫公子的表妹，顾芊棠。”她说着，自然地挽住莫惊春的手臂，“表哥，我们点的菜该上了，别让客人久等。”
李小姐见状，脸色更沉，讪讪说了两句便转身离开。
待她走远，顾芊棠才松开手，却见莫惊春正望着自己，眼底带着笑意。“表妹倒是机灵。”他低声道。
顾芊棠挑了挑眉，拿起茶杯抿了口，语气带着几分打趣：“总不能看着表哥被人缠得脱身不得。”
她指尖在杯沿轻轻划着，目光落在窗外街景上，“方才那位李小姐，看表哥的眼神可不算普通。”
莫惊春指尖捏着茶盏的力道微不可察地松了松，声音依旧清淡：“无关紧要的人。”
他抬眸看向她，见她嘴角噙着笑，又补充了句，“往后不会再让她扰到你。”
话音刚落，店小二端着菜上来，热气腾腾的糖醋鱼摆在桌中央。
顾芊棠眼睛一亮，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入口时满足地弯了弯眼：“这家的糖醋鱼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还是当年那个熟悉的味道。
莫惊春看着她眼底的光亮，伸手将装着米饭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碗沿，又迅速收回：“慢些吃，不够再点。”
他自己却没动筷，只静静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沾了点酱汁的唇角时，喉结轻轻滚了滚，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拿起公筷，给她夹了块没刺的鱼肉。
顾芊棠察觉到他的动作，抬头冲他笑了笑，将鱼肉咽下，又夹了一筷子青菜递到他碗里：“表哥也吃，总看着我做什么。”
莫惊春这才低头，慢慢咀嚼着青菜，舌尖似乎还能尝到她指尖残留的、淡淡的茶香。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碗沿上，连空气里都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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