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宫,熏香袅袅,文安意斜倚在软榻上,面色苍白,手中轻摇着团扇,听闻文松砚归来,便让人请了他进来,眼底先添了几分期待。
她已听闻顾芊棠淋雨的消息,又知芊棠的表哥莫惊春定会去探望,正想问问皇兄是否知情。
“皇兄今日出府,瞧着心情不错。”文安意声音轻柔,眼底却藏着聪慧,话锋一转便提及心腹事,“想来是遇到了有趣的人?比如……阿棠?”
文松砚在她对面坐下,接过宫人递来的清茶。
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唇角不自觉扬起,笑着摇头:“你倒是消息灵通。今日确实约了芊棠,去了云栖寺后山的竹海,倒也有趣。”
“那是自然,我与阿棠自小相识,她的事我怎会不上心。”文安意轻笑,眼底闪过怀念,“春日宴上,她一袭石榴裙,宛如仙女下凡,明明端着贵女的气质,却是和寻常贵女不同的,依旧是当年那个敢爬树摘果的飒爽模样。她那位表哥莫惊春,待她也是真疼,方才还遣人来告知我阿棠无碍,让我放心。”
“何止不同。”文松砚眼中闪过赞赏,语气里满是认可,“今日遇了两只小野狼追捕小麂子,她拔剑相助,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惧色;后来为小麂子包扎伤口,指尖又温柔细致,刚柔并济,很是难得。”
他又想起雨中共遮一袍的画面,语气软了些:“半路遇了骤雨,山中无处避雨,我用外袍为她遮雨,她虽不自在,却也未曾失礼,只是那份疏离感,倒像筑了道墙。方才我还想着,要不要让人送些驱寒的物件去顾府,没想到她有莫表哥这般周到的亲人照料。”
文安意静静听着,轻轻咳嗽了两声,缓声道:“皇兄这般夸赞,想来是对阿棠上了心。阿棠性子看着淡然,实则心思细腻,防备心重也是怕麻烦旁人,你若真心相待,她定会知晓。”她太了解自己的手帕之交,外刚内柔,最吃软不吃硬。
“我知道。”文松砚颔首,眼底却无半分气馁,“她心中似有顾虑,我不急,慢慢等便是。这般好的女子,值得用心相待。日后若有机会,还想请你多说说她的喜好。”
文安意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浅浅一笑:“皇兄向来沉稳,今日倒难得见你这般执着。阿棠是个重情的人,但愿她能早日明白皇兄的心意。我这就帮你留意,有机会便在她面前多提提你的好。”
文松砚笑了笑,没再多言,只是望着窗外。
脑海中又浮现出顾芊棠红衣飒爽、白衣清雅的模样,心底那份想要靠近的念头,愈发清晰。
东宫偏殿的熏香渐渐淡了些,文安意放下团扇。
她指尖轻轻按压着眉心,缓声道:“皇兄既懂她的好,便该知晓,阿棠最厌旁人刻意讨好。你今日雨中相护已是真心,往后顺其自然便是,不必急于求成。她那性子,最是吃不得急功近利,你这份情分,她定是记在心里的,只是面上不肯显露罢了。”
文松砚颔首,想起顾芊棠雨中垂眸时耳尖那抹不易察觉的微红,又念及她护着小麂子时眼底的韧劲。
他唇角不自觉弯了弯:“皇妹说得是。今日见她虽拒人于千里,却在我不慎踩滑时伸手扶了一把,动作虽快,却藏着几分善意;护着小麂子时干脆利落,包扎伤口又温柔细致,倒让我想起年少时在猎场偶遇的雏鹰,虽羽翼未丰,却已有了划破长空的架势。”
“那是自然。”文安意轻笑,气息微促,忙用帕子掩唇轻咳几声,“阿棠外冷内热,看似疏离,实则最是心软。前几日她还为京郊孤儿院的孩童送了冬衣,只是从不肯声张;手艺也不止这些,绣活虽不及宫中绣娘精细,却别有一番野趣,骑射更是不输男儿,顾将军常说,若她是男子,定能承袭爵位,驰骋沙场,不输顾钰小将军。”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笑意,“对了,前几日我遣人给她送了盒新制的杏仁酥,她回了我一罐亲手酿的青梅酒,说是开胃解腻,我瞧着她对你,倒也不是全然的疏离。”
文松砚闻言,眸色亮了几分:“哦?她竟还会酿酒?这般刚柔并济、心有慈悲的女子,倒真是让我愈发好奇,先前倒是小觑了她。”
正说着,殿外宫人轻步进来,先是捧着一盏刚温好的参茶,低声道:“公主,这是顾小姐让人送来的,说是听闻公主近日不适,这参茶暖身养气,特意从府中取来的。”
话音刚落,又有另一位宫人捧着药方进来禀报:“公主,顾府还送来了驱寒的汤药方子,附话说多谢公主挂心,顾小姐已无大碍。”
文安意眼底闪过惊喜,先接过参茶,暖意透过瓷盏漫开,又接过药方递到文松砚面前,打趣道:“你瞧,阿棠虽不常言语,却最是记挂人。这参茶和方子来得巧,倒像是知道皇兄在此,特意给你添份安心似的,分明是给你吃定心丸呢。”
文松砚先望着那盏参茶,莫名觉得暖意里藏着顾芊棠不轻易显露的温柔。
又接过方子,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清秀挺拔,带着几分力道,一如她本人。
他低声笑叹:“这女子,当真越了解越让人移不开眼。明日我亲自去顾府一趟,一来道谢,二来也看看她身子是否当真无碍。”
“也好。”文安意点头,眼底带着笑意,“只是皇兄切记,莫要太过郑重,就当是寻常探望,免得让她拘谨。她性子爽利,最喜坦荡之人。”
文松砚应下,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好生休养的话,才起身离去。
殿门合上的瞬间,文安意捧着参茶,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她轻轻抿了一口,暖意漫过四肢百骸,心底默默想着:阿棠,皇兄这般真心,你可一定要早些察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