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棺材里那张熟悉的脸,喉咙发紧。
沈掠站在我旁边,手指间夹着那张泛黄的契约纸。他的表情很淡,像是早就知道会在这里看见她。
"不打个招呼?"他问。
我没理他,目光落在母亲交叠的双手上。她的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泥垢,像是曾经拼命抓挠过什么东西。我忽然想起那个晚上,听见剪刀"咔嚓"声后,我在床底下找到的那把染血的剪刀。
留声机还在转,女人的哼唱断断续续。
"七月半……嫁新娘……"
棺材里的母亲突然睁开了眼。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她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里面发黑的牙齿。
"阿遗。"她叫我,声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来陪妈妈跳舞。"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铜钱剑,却摸了个空。低头一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剑身上的铜钱正在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沈掠弯腰捡起剑,在手里掂了掂。"这东西对她没用。"他说,"你妈不是鬼。"
"那她是什么?"
"是契约。"沈掠把剑扔还给我,"你妈当年签的契,现在该还了。"
我握紧剑柄,铜钱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那年我躲在阁楼里,听见楼下传来嗒嗒的脚步声。我扒着楼梯往下看,看见母亲穿着红旗袍在跳舞。她的动作很僵硬,像是被人提着线在动。
第二天早上,警察带走了那双出现在我床底的红绣鞋,"孩子,这鞋……你以后千万别再穿了。"
现在我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留声机的歌声突然变得清晰。
"红绣鞋……拜高堂……"
棺材里的母亲慢慢抬起手,指向灵堂的角落。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摆着一个老式的樟木箱,箱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沈掠走过去,翻开册子。
"新娘名册。"他说,"你妈的名字在最后一页。"
我走过去看。册子的纸张已经泛黄,每一页都记录着一个名字和日期,后面跟着一串生辰八字。翻到最后一页,我看见了母亲的名字:
谢红妆,癸未年七月十五
名字旁边画着一双红绣鞋的简笔画,鞋尖对着一个空白的方框。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沈掠的手指在那个空白方框上点了点。"这是给下一位新娘留的位置。"他说,"你妈当年没跳完那支舞,现在该有人接着跳了。"
我猛地抬头看他。"你是说——"
"嘘。"沈掠突然捂住我的嘴。
灵堂里安静得可怕。留声机停了,棺材里的母亲也不动了。只有那本名册在无风自动,一页页翻过,最后停在一个空白页上。
页面上慢慢浮现出一行血字:
谢遗,壬寅年七月半
我的名字后面,跟着我的生辰八字。
沈掠松开手,嘴角勾起一个笑。"恭喜,"他说,"你被选中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脚上的布鞋变成了一双红绣鞋。
鞋头的绒球轻轻摇晃,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