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遗的剪刀停在半空。
刀尖离他喉咙只有一寸，而那个披着谢红妆皮囊的东西正抓着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整个地下室安静得可怕，十三位新娘围成一圈，嫁衣下摆无风自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灰尘簌簌落下，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年轻人的说笑声。新娘们齐刷刷抬头，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我操，这地方真邪门！"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你们看这灵堂，布置得跟真的一样！"
谢遗和我对视一眼。
活人。
而且不止一个。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手机拍照的"咔嚓"声和女孩的惊呼。我一把拽过谢遗，闪身躲到那口空棺材后面。几乎同时，地下室的红色木门被推开，刺眼的手电光扫了进来。
"卧槽！"领头的寸头男猛地后退两步，手电筒差点脱手，"这、这什么情况？"
七个年轻人挤在门口，四男三女，年纪都不超过二十五。他们穿着统一的荧光色马甲，背后印着"灵异探险小队"的字样。最前面的女生举着自拍杆，手机屏幕上还闪着直播间的弹幕。
新娘们静止了一瞬，随后整齐地低下头，又变回了最初那种安静坐着的姿势。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活人的气息对这些东西来说就像血腥味对鲨鱼。
"别进去。"谢遗压低声音说。
晚了。
寸头男已经跨过门槛，兴奋地举着手机四处拍摄："老铁们看啊，这地下室里全是棺材！还有穿嫁衣的假人，做得真他妈逼真！"
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怯生生地拉住他："张哥，我觉得不对劲......这些假人......好像在呼吸......"
我数了数，七个人，刚好够填满剩下的棺材。
谢遗的手指扣在剪刀上，指节发白。我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现在出去只会让情况更糟，那些东西闻到活人气会立刻暴走。
"怕什么！"寸头男大笑着走向最近的一口棺材，"都是道具！你看——"
他的手搭在了新娘肩膀上。
一瞬间，整个地下室的气温骤降。新娘缓缓抬头，盖头滑落，露出一张腐烂的脸——正是刚才那个自称谢红妆的东西。寸头男的笑容僵在脸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张哥？"马尾女生往前走了两步，"你怎么......"
新娘的手掐住了寸头男的脖子。
尖叫声炸开的瞬间，其余六位新娘同时暴起。离门最近的那个女生转身想跑，却被嫁衣的长袖缠住脚踝，重重摔在地上。直播手机掉在一边，屏幕上弹幕疯狂滚动：
【特效牛逼！】
【血浆太假了】
【演员演技不错】
我看了眼谢遗："救不救？"
他脸色阴沉："救不了。"
确实。七个活人闯进这种地方，基本等于给恶鬼送外卖。但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当第一个女生被新娘扑倒时，她胸前突然爆出一道金光。新娘惨叫着后退，嫁衣上冒出一缕青烟。
"护身符？"我眯起眼睛。
不止一个。探险队的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同样的黄符，用红绳系着。新娘们围着他们打转，却无法靠近。寸头男瘫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但人还活着。
谢遗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看棺材。"
那口一直空着的棺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红绣鞋。鞋头朝外，像是有人在里面躺下了，只露出一双脚。
更诡异的是，探险队里少了一个人。
原本七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六个。
"什么时候......"我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打斗痕迹。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寸头男终于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往门口冲。其他人也跟着跑，尖叫着挤成一团。新娘们站在原地没动，但嘴角都慢慢咧开，露出诡异的微笑。
红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
"救、救命啊！"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疯狂捶门，"放我们出去！"
我看向那口空棺材。鞋尖动了动，像是里面的人翻了个身。
谢遗的呼吸变得急促："不是七个人。"
"什么？"
"刚才进来的是八个。"他死死盯着棺材，"我们没注意到的那个......一直站在最后面......"
我回忆了一下，确实有个模糊的影子，穿着灰色连帽衫，全程没说话。当时以为是光线问题，现在想来——
"林秀娥。"我说。
棺材里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哼歌。探险队的人挤在门边，已经吓傻了。寸头男突然指着棺材尖叫："有、有东西要出来了！"
棺盖缓缓移开一条缝。
一只苍白的手搭在棺沿上，手指细长，指甲涂着暗红色的蔻丹。手腕上有一道陈年伤疤，形状像个月牙。
谢遗猛地站起来，剪刀对准棺材："妈？"
我一把拉住他："不是谢红妆。"
那只手的主人在棺材里坐了起来。
灰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左腿明显比右腿短一截——正是当年那个瘸腿老太太林秀娥。但她的眼睛......
没有眼白，整个眼眶里全是漆黑的瞳仁。
"好久不见啊，阿遗。"她咧嘴一笑，声音却是个年轻姑娘的，"你妈让我给你带句话。"
探险队里一个女生突然晕了过去。
林秀娥——或者说占据了她身体的东西——慢慢爬出棺材。她走路的样子很怪，左腿拖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她说......"老太太歪着头，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遗，"该你穿鞋了。"
谢遗手里的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低头看去，发现那双空棺材里的红绣鞋不知何时穿在了他脚上。鞋带自动系紧，鲜红的颜色像血一样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
探险队的人终于崩溃了。眼镜男疯狂踹门，另一个女生跪在地上呕吐。寸头男突然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供桌上的白蜡烛。
"烧、烧了这鬼地方！"他歇斯底里地大喊。
火苗蹿起的瞬间，所有新娘同时转头。
林秀娥笑了。
"好主意。"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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