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雾时，言清秋站在玄关整理领带。银白马尾束成利落的长辫，褪色蓝丝带在发尾打了个蝴蝶结。
朝寒雨从旋转楼梯走下，黑色校服熨帖笔挺，腕间银链随着步伐轻晃，鲸鱼吊坠在晨光里闪过细碎的光。
“动作快点。”他路过言清秋时顿了顿，橘色瞳孔扫过那截蓝丝带，“别让司机等太久。”声音冷得像未化的晨霜，却没了往日的尖刻。
言清秋抬手替他理正歪斜的领结，指尖擦过他冰凉的脖颈：“你自己不也才下来。”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温软，却在触到对方皮肤时飞快收回手。
朝寒雨猛地扣住他手腕，力道却比昨夜轻了许多：“少多管闲事。”他低头盯着言清秋泛红的耳垂，喉结滚动着没再说什么，转身时却刻意放慢脚步，等言清秋跟上。
车门闭合的瞬间，冷气裹着朝寒雨身上木槿混着烟草的气息涌来。言清秋往窗边挪了挪，银白马尾扫过真皮座椅，在两人之间划出无形的界限。
“和学长聊得很开心？”朝寒雨扯松领带，橘色瞳孔盯着言清秋校服口袋露出的一角便签纸，“不过是送回家，就红着脸说谢谢？”他故意将手臂撑在言清秋身后的靠枕上，袖口银链垂落，几乎要擦过对方发梢。
言清秋低头翻着竞赛资料，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学长热心帮忙，基本的礼貌还是懂的。”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泛黄的书页边缘，那是爷爷用旧报纸包的书皮，“不像某些人，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学不会。”
“尊重？”朝寒雨突然倾身，烟草味的呼吸扫过言清秋泛红的耳尖，“对着外人装小白兔，在我面前就露出爪子？”他的指尖划过对方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红绳，“学长知道你这副两面派的样子吗？”
言清秋猛地按住他手腕，力度却控制得恰到好处：“朝寒雨。”他抬眼时橘色眼眸蒙着薄霜，“管好自己的嘴。”
朝寒雨轻笑出声，反手扣住他的手按在车窗上。
玻璃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生气了？”他用拇指摩挲着言清秋腕间的冻疮疤痕，“不过是说两句就急了？”尾音拖得极长，带着某种危险的试探，“哥哥是这样的人吗？”
“无聊。”言清秋偏头躲开，却没抽回手。车窗外的梧桐树飞速倒退，晨光透过他泛白的指节，在朝寒雨手背上投下细碎光斑。
直到对方松开桎梏，他轻微叹口气，“与其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不如多学点东西。”
黑色迈巴赫刚停稳，言清秋便推门下车，银白马尾随着动作轻晃，褪色蓝丝带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朝寒雨倚着车门慢条斯理扣袖扣，黑发利落垂落额前，引来远处女生窃窃私语。
“那个黑发学长好帅啊！是新生吗？”
“别犯花痴了，听说他是跳级进高一的，成绩才是真绝。”
议论声随着朝寒雨远去的背影渐渐消散，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
言清秋攥紧书包带正要往高一教室走，身后传来刻意放大的嗤笑：
“这头发染得像白化病患者。”
“还系着这种老土的蓝丝带，怕不是从垃圾桶捡的？”
细碎的议论声如附骨之疽。言清秋垂眸盯着地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数着地砖缝隙向前走，校服领口母亲编的红绳平安结被风掀起，边缘早已磨得起毛。
“快看，就是他和Sunny学长走得近！”
“乡下转来的，想攀高枝吧？”
储物柜被撞得发出闷响时，言清秋数着地砖缝隙往后退。银白马尾被揪住的瞬间，校服口袋里母亲编的红绳平安结滑出半截，在日光下晃得刺眼。
“拽什么拽？”穿着定制校服的男生扯紧他的头发，金丝眼镜下滑露出眼尾的挑染，“转学生就该有转学生的自觉。”
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狠狠拍开。带着夜来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言清秋抬头，撞进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黑发少年晃了晃手腕上的银色耳钉，歪头笑：“宋闻璟，不出意外你后桌，哥以后罩着你啊。”
赖素屿默默蹲下身收拾散落的课本，双马尾轻轻垂在言清秋手背。
她将书摞整齐时轻声说：“我、我是他同桌，有需要可以……可以找我。”声音像受惊的麻雀。
言清秋蹲下身与她并排整理散落的课本，指尖触到她递来的笔记本时顿了顿。
“谢谢。”
他抬头时眼尾弯起温柔的弧度，橘色眼眸里流转着细碎的光，“你真善良。”
话音未落，储物柜方向突然传来嗤笑，方才挑事的男生抱着手臂斜睨：“装什么清高，不过是抱上大腿……”
“你说什么？”宋闻璟瞬间转身，耳钉随着动作晃出冷光。
言清秋却起身伸手按住他肩膀：“不用理他们。”
随后弯腰捡起最后一本课本，拍了拍封面上的灰尘，语气平和，“快上课了。这个…宋哥？”
教室里骤然响起上课铃。
宋闻璟被这一声“宋哥”叫得愣了一下，“噗嗤”笑出声，看起来心情大好。
勾着言清秋的肩往教室带，耳钉在晨光里划出细碎的银芒：“走，带你见识见识我的‘学霸宝座’——虽然赖赖子的笔记比我靠谱多了。”他故意把“靠谱”咬得很重，换来赖素屿一记轻捶。
言清秋被按在排座位上，后颈突然触到冰凉的指尖。宋闻璟伸手理开他的长发，宛如小学时女生相互编辫子的场景，莫名有种诡异感。
粉笔头精准砸在他的额头上，讲台上的老师敲着黑板：“宋闻璟！上课第一天就开小差？”
赖素屿憋笑递来薄荷糖，包装纸上还画着只歪歪扭扭的鲸鱼。
这可能就是女孩子上课开小差都会随意画画的杰作吧，还就挺萌的，言清秋扭头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对着口型说了声谢谢。
看起来这并不都是神经病。
周围同学传来一阵阵笑声。讲台上中年的数学老师矮胖矮胖的，带着小蜜蜂，扫视了一圈周围。
“笑什么啦，有这么好笑达？要笑的人上来笑。开学第一课不晓得你们在搞什么东西，凹～我希望我们能和平共处，在这三年里面，zi dao fa？ ”
这口音，江浙沪学生可亲。
言清秋不自觉摸了摸鼻子，“宋哥，这老师感觉我已经很熟了。”
“沈绒可是老教师了，教过很多竞赛班，可牛了，就是很凶。”松闻璟低着脑袋，有些些的小尴尬。
“你们不要把初中一些坏的问题，坏的习惯，坏的东西，带到高中里来，凹～zidaofa！”
说唱这一块./-
两节课的煎熬终于结束，言清秋随着人流涌向操场。
宋闻璟吊儿郎当地站在他旁边双手抱臂：“待会儿开学典礼那学神又要搞幺蛾子了，要……”
话音戛然而止，顺着言清秋发直的目光望去，宋闻璟突然笑出声：“哟，被Sunny学长勾魂了？怎么样～？是不是男女通吃的脸啊？”
主席台上的身影斜倚着鎏金话筒架，黑色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头，银色衬衫领口微敞，狼尾发梢还别着枚暗红色羽毛夹。
Sunny垂眸翻动演讲稿的瞬间，红色瞳孔漫不经心地扫过台下，忽然在言清秋凝滞的目光处顿住。
他指尖绕着演讲稿边缘打转，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弧度，像是早就预料到这场对视。
“新生们听好了——别把‘天才’这词看得太重。”
少年突然将演讲稿抛向空中，纸张纷飞间单手撑住讲台前倾，校服下摆滑落露出半截冷白腰线。
“毕竟在这所学校，比我聪明的没我帅，比我帅的没我会玩，在座各位想超越我，还得加把劲。虽然没有人比我聪明就是了。”
台下爆发出哄笑与口哨声，他却慢悠悠抬手食指轻点太阳穴：“不过看在你们刚入学的份上，透露个秘诀——”尾音拉长时故意凑近话筒，红瞳映着日光泛起潋滟波光。
“上课睡觉记得挑靠窗的位置，毕竟我当年就是靠着晒太阳，顺便拿了全国竞赛金奖。”
言清秋盯着对方脖颈处晃动的银色骷髅吊坠，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直到赖素屿轻轻拽了拽他衣角，才惊觉自己早已攥紧校服下摆。而主席台上的身影正用演讲稿扇风，羽毛发饰在风里划出暗红的残影，临走前还对着他的方向眨了眨眼。
开学典礼结束后，蝉鸣声渐渐漫上树梢。言清秋望着远处Sunny被人群簇拥的背影，心跳还未平复。
宋闻璟的调侃和赖素屿的偷笑都成了背景音，他低头整理书包时，一张折成心形的草稿纸从夹层滑落——上面用钢笔歪歪扭扭写着「天台见」，字迹边缘还沾着奶茶渍，像是谁匆忙间留下的印记。
日子在书本堆叠的间隙里流淌。宋闻璟会在化学课上用橡皮屑摆成鲸鱼形状，赖素屿则默默把重点笔记推进他抽屉。
言清秋逐渐知道宋闻璟是街舞社的编舞天才，而总低着头的赖素屿，书包里藏着刊登科幻小说的杂志。
至于Sunny，传闻他能用奶茶配方解出数学压轴题，篮球赛单场得分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言清秋！”纪小芳的粉笔头精准砸中他的课本，这位常年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化学老师抱着实验报告冷笑，“行啊第一天就发呆。听说你在Sunny的讲座上‘一鸣惊人’？来，说说这个反应式的催化原理？”
黑板上密密麻麻有五道问题，言清秋粗略一扫其实都不难，但是由于刚刚的发呆，他忘了再讲哪一题。
“催化剂……”他咽了咽口水，余光瞥见后排宋闻璟偷偷竖起的三根手指，“是第三组配比，通过降低活化能加快反应速率。而且纪老师，你这道题答案算错了。”
宋闻璟原本转着圆珠笔的手骤然停住，黑曜石般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看着前桌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早读时这人还对着化学方程式咬笔头，自己就比了个题号，这几秒就秒了？是人我吃。
纪小芳将实验报告拍在桌上的闷响惊得赖素屿缩了缩肩膀。
“厉害。”纪小芳赞扬道，她盯着黑板上的题，“看来不是花架子啊。”
宋闻璟却无声地吹了记口哨，喉结滚动着把差点脱口的调侃咽回肚里。
他飞快扯过草稿纸，用钢笔潦草地写下“深藏不露啊！”，团成纸团砸在言清秋后脑勺。见对方转过头，他又挤眉弄眼地比了个大拇指。
午休铃响起时，食堂飘来的饭菜香混着蝉鸣涌进教室。
言清秋攥着那张边角发皱的纸条，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推开天台铁门的刹那，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Sunny斜倚在锈迹斑斑的围栏上，半敞的校服外套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印着涂鸦的银色T恤。
“比我预想的早五分钟。”
少年伸手摘下狼尾发梢的暗红羽毛夹，红瞳在阳光下泛起琥珀色的光，“看来答案的事，你确实还在耿耿于怀？”他直起身逼近，带起的竹叶香裹住言清秋，“打算怎么谢我？”
言清秋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温热的铁门。他望着对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盯着化学方程式较劲的样子——”Sunny抬手撑在他耳畔，另一只手勾住他校服领口的红绳，轻轻一扯，“比那些只会奉承我的人，有趣一万倍。”
他突然俯身，呼吸扫过言清秋泛红的耳尖，“全校都传你是靠关系的草包，可我知道，你藏在草稿本里的解题思路，比谁都锋利。”
天台的风卷起角落的试卷，言清秋望着少年近在咫尺的笑容，突然发现对方眼下有道极浅的疤痕。
还没来得及细想，Sunny已经松开手，将羽毛夹别回他发间：“谷旭还和我说你要找我单挑来着，不敢啦？”
他看言清秋发愣，转身时勾起一抹笑，“那可不行。”他回头眨眼，红瞳映着晴空，“毕竟——我很期待，你带着答案来见我的样子。Elian～”
言清秋反应过来，“Elian？”
“好哥哥不适合我的称呼，sunny和moon不是很般配吗？”他调笑道，“你很温柔同时上进，而且你的月色般的长发真的很美。”
他心中某一根脆弱的神经轰然崩断，毫不夸张地说他此时是真的很想哭。
“Elian。我的专属称呼。回见哦，ずっとあなたを待っています。”
天台铁门重新合拢的瞬间，言清秋摸了摸还发烫的耳垂。走廊里飘来上课预备铃。
回到教室时，宋闻璟正把手机往赖素屿面前凑：“快扫快扫！宋哥新编的街舞视频保准闪瞎你眼。”
见言清秋落座，他挑眉：“清清，你消失的二十分钟，该不会是被Sunny学长……”话没说完就被赖素屿用书轻轻敲了脑袋，少女耳尖泛红，小声嘀咕：“宋哥就别打趣清秋了。”
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暮色漫进教室时，言清秋收拾书包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书包侧袋里的化学笔记本被翻开新的一页，他望着宋闻璟分享的学习资料截图，又想起Sunny那句“等你带着答案来见我”，笔尖在纸上划出坚定的弧线。
路过操场时，朝寒雨倚着篮球架抽烟的身影被路灯拉长。“哟，哥哥今天心情不错？”少年吐出烟圈，橘色眼眸带着惯有的嘲讽。
言清秋却破天荒地弯了弯唇角：“关你什么事？”惊得朝寒雨指间的烟头差点掉落。
夜风裹着槐花香灌进鼻腔，言清秋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家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宋闻璟发来赖素屿推荐的科幻小说链接，而置顶对话框里，Sunny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静静躺着——「Elian，汽水别忘了。」
深夜台灯下，言清秋盯着化学试卷上的难题，咬着笔杆的牙齿突然顿住。
手机屏幕亮起，是Sunny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泛着冷光的实验器材前，少年歪头撑着下巴，红瞳在镜头里亮得惊人，配文简单粗暴：“笨蛋，这题选B。”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许久，言清秋才慢吞吞回了个“哦”。
几乎是秒回，Sunny发来一串语音：“Elian，明天给我带早餐，不然就把你向我请教问题的聊天记录发到竞赛群里。说你对我有意思。”
带着笑意的尾音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言清秋的耳朵瞬间红透，飞快打字：“威胁人很有意思？”
“对你，有意思。”简短的回复让言清秋攥紧了草稿纸，心跳声在耳畔回响。
第二天清晨，言清秋把早餐袋甩在天台椅子上时，Sunny正倚着围栏晒太阳。狼尾发梢被风吹起，扫过言清秋手背，带来一阵酥麻。“舍得来了？”少年伸手拆开饭团包装，突然凑近，“怎么这么萌呢？”
言清秋猛地后退，却被Sunny一把拽住手腕。雪松香混着早餐的香气扑面而来，红瞳近在咫尺：“跑什么？”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昨晚盯着我的消息傻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害羞？”
“我哪有！”言清秋挣扎着要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Sunny低头轻笑，发丝垂落遮住眉眼：“Elian，你这里——”指尖点在他心口，“跳得太快了。”
远处传来上课铃，言清秋这才惊觉要迟到。甩开Sunny的手狂奔时，身后传来少年肆意的笑声：“下午继续，别想逃！”
气喘吁吁跑到教室，宋闻璟上下打量他：“哟，和Sunny学长约会去了？这脸色，春心萌动啊。好兆头好兆头，知不知道学校里多少人追他啊？你真是…”
赖素屿轻轻拉了拉宋闻璟衣角，递来一杯温牛奶，底底地笑起来：“清秋快上课了，心要收回来哦。”
言清秋尴尬笑笑，刚坐下手机震动。Sunny发来消息：“放学别走，带你去个地方。”还没来得及回复，又一条消息弹出：“敢拒绝，☺️。”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耳尖还是瞬间烧起来，言清秋慌乱地把手机塞进抽屉。讲台上，纪小芳的声音响起：“言清秋，上来解这道题。”
走上讲台时，言清秋摸了摸口袋里Sunny送给他的耳机。粉笔在黑板上落下，他忽然期待起放学后的“惩罚”。温晕的阳光下，蝉鸣声里，少年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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