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素]待弦归·2
松香淬弦融残雪,狼毫铺鞍硝烟竭
紫伞漏星烫掌月,炭炉煨印化旧牒
春弦颤,新雪漱净扫庭骨
【雪檐滴玉和筝鸣】
腊月未尽,塞北捷报抵京。爱音策马三昼夜,归时尚携一身风尘。守静斋阶前积雪已扫,露出青石本色,扫痕利落如笔锋。素世裹着半旧裘氅伫立檐下,手中铜壶水汽蒸腾,正浇烫一副新斫的紫檀琴轸。
爱音跃下马鞍,未语先笑,眼角新添一道浅疤,却衬得眸中星光更盛:“山长扫雪的手艺,倒是精进了。”
素世眼波未动,只将一枚温润琴轸递过:“风雪磨人,可曾硌碎几根懒骨?”
爱音接轸,温热透过指腹:“碎了三根懒骨,换得一身铁甲,划算。”
【燎炉煨信沸松香】
斋内火塘添了新炭,北疆粗炭噼啪炸出火星,混着案上松脂清香。爱音解下外氅,变戏法般抖落一卷硝制好的雪狼皮,铺在素世常坐的蒲团上:“军中猎的,比炭盆硬气。”
素世指尖掠过皮毛上未散的寒气:“铁甲将军当起皮货商了?”
“铁甲卸了!”爱音从怀中摸出敕令——墨城督军府的铜钮印鉴赫然在目。她将敕令并几封未拆火漆的信函堆在案头:“军务交割了。往后只卖北地的炭薪和狼皮,可愿收这桩买卖?”
素世凝视印鉴,铜钮上凝着细碎霜花,缓缓融化如泪。
【紫伞连帐映月生】
元宵夜,城南灯市如昼。素世立于城楼僻静处,看万家灯火浮于墨色山河。肩上忽落暖意——爱音展开那柄刻着“栖梧”的紫竹伞,密密匝匝的花灯流光溢彩,尽数兜在微透的伞纸间,映亮素世清瘦侧脸。伞下只容二人,肩抵着肩。
“塞上的星斗落下来,也不过如此了。”爱音指着星河灯海。
素世伞骨微抬,一缕月光自缝隙泻入她眼底:“伞太小,兜不住这许多星。”
“兜住眼前这颗就够了。”爱音托起素世执伞的手,伞面倾斜,月光便静静洒在素世掌心。
【初弦破茧春蚕声】
三月初七,栖梧书院修葺完毕。守静斋窗扉尽开,庭中老梅残雪未尽,新芽已破寒枝。素世与爱音跪坐于案前,终为那张无弦古琴续上新丝。
爱音执松香块擦弦:“山长试音?”
素世指尖轻拨——
“铮”
清越之音穿破寂静,如冰河乍裂,似春蚕啮碎新茧。案头镇着的边塞信札被风掀动,墨字在光尘中翩跹。
爱音捧过热茶:“这弦声,倒比狼啸中听。”
素世掌心覆住琴面余震,抬眸时眼波如融雪春溪:“新弦第一声,本该如此。”她将茶盏推至爱音唇边,“该你了。”
春风卷着松雪气息涌入窗棂,拂动琴弦低吟未歇。伞骨倚在墙角,伞面洇开一片温润的紫晕。梅枝筛下碎金光斑,在两个低首相视的倒影间,静静流淌。
【松雪同归】
此间无兵戈裂帛声,唯有旧斋待新岁,松雪同煮第一泉。风霜淬刃,终成绕指琴丝;墨舟载雪,已泊烟火人间。伞下月、弦间春,俱在四目相对时,化作无声告白,熨帖此生年光长。